[楔子]

這個夏日午後無比炎熱,是那種令人難以喘熄的燥熱。霞飛路兩旁的廣告牌被烈日炙烤得失去了鮮豔的色彩,匆忙跑過的黃包車夫壓低了帽簷,赤摞的腳板兒拍擊著青石街麵,“啪啪”地響出一串落寞。藍華靠在窗邊,站在陽台蓬布下的陰影裏,搖著蒲扇,樓下的一切都反射著刺眼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她失去了往日的端莊,心煩氣燥曝露得很明顯,米姨端過來的那碗冰鎮酸梅湯被她失手打翻在地,冰涼的湯水濺濕了她的裙擺,白裙立即洇出那酸梅湯的顏色,暗暗的,象血。

米姨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她歎息了一聲,吩咐米姨去準備晚餐的材料,自己進了臥室,衝涼之後心情平複了許多,換上一件絲質睡袍。想了想還是拿起了電話。

“德馨,我讓米姨冰好了杏仁露,你如果不過來,就差小豹子來拿過去……”

這純粹是套話。

杏仁露並不算是什麼金貴的東西,並且,蔣德馨的仙茗茶莊裏什麼下火的東西都有,他並不缺少一劑消暑的良藥。女人就是這樣,當她的心思全部撲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時候,智商就會直線下降。但此刻的蔣德馨根本沒有心思你濃我濃,他不乏溫柔地回絕了藍華的“暗示”之後,立即按計劃叫上了小豹子,驅車去瑪利亞教堂。

蔣德馨是個計劃主義者,雖然他的名頭隻是個小小的茶莊老板。今天瑪利亞教堂孤兒院的孩子們組建唱詩班,老修女殷切盼望著他這位慈善人士的到來,他不能讓孩子們失望。而藍華,就象是煮熟了的鴨子,爛也會爛到鍋裏的,飛不出去。

與此同時,一樣的炎熱,空氣中的氛圍卻截然不同。

酷熱的陽光放在上海的擁擠街巷裏確實令人焦躁,放在青島的開闊海灘上則是另一番風情。

遊客不多,卻兀顯得海麵更加開闊,湛藍的海浪一排推著一排往沙灘上撲,浪花卷著沙礫和貝殼,在陽光下如寶石般閃爍光澤。

江白帆躺在沙灘椅上望著太陽傘上的圖案發呆,也或者是睡著了。他戴著太陽鏡,我們看不到他的眼神。他裸露著身體,隻穿了一條平角遊泳褲,健康的軀體煥發著男性的誘人氣息。很多時候,沙灘上吸引人的不僅是身著比基尼的美女,也有年輕英俊的男士。

於是,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摘下眼鏡,看清楚了麵前站著的是位金發碧眼的外國美女。美女的頭發還有些濕,眼神和笑容象這陽光般灼熱,“嗨,我可以坐在這裏麼?”漢語挺流利。

明知故問,她不已經坐下了麼?

江白帆盡顯紳士風度,揮手,侍者飛速地走了過來。

“小姐,您需要什麼?雞尾酒?”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是奇妙的。仍然這天,這個夏日,藍華惆悵地坐在自己寓所的陽台上發呆,蔣德馨在教堂後院的草坪上和那些孤兒們嬉戲,然後大派利是,江白帆則躺在青島的沙灘上和洋妞眉來眼去,而在遙遠的西安則又是一番不同的情形。

日已偏西,古城樓,聚義廳內,眾人束手策立,屏息側目,大廳中心擺放豪華賭桌,齊慕天與Bruce相對而坐,手中各執三張撲克牌。

齊慕天麵色凝重,將撲克牌緩緩拈開,看清是紅心J、Q、K,他隱隱鬆了一口氣,說,請開牌。

Bruce麵無表情,盯著齊慕天看了三秒鍾,正欲攤牌。

突然有人撞開大門,眾嘩然,湧進一群年輕人,手裏揮舞著彩色小紙旗,保衛人員立即衝過去攔堵人群,為首的學生模樣的男青年指向齊慕天,叫罵:齊慕天你這個為富不仁的奸商!現在國難當頭,你竟然還坐在這裏大開賭局!把外國人趕出西安!把齊慕天趕出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