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高帥,住在這裏當然沒什麽問題,隻是我家隻有一張單人床,上麵的褥子又薄,怕他會不習慣,高帥卻隻是笑了笑,告訴我,他前一陣甚至快露宿街頭了,如今能有一張床給他躺,一床被子給他蓋,哪怕再小,他也很滿足了。
看著高帥疲憊卻知足的臉,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那是我曾經所有陽光的來源,如今它也黯淡了,我不想再多講什麽,我怕一些無心的話,會刺痛少爺那顆好強的心。
那晚,我和少爺擠在一張不大的單人床上,我的後背對著他,耳邊是他平穩的呼吸聲,他並沒問我什麽,隻是說了一些家裏的情況,他知道我不能開口,問我問題我也沒法回答,所以自顧自的在講著他最近一段時間是如何奔波,如何勞碌,又是如何千辛萬苦,找到了現在我住的地方,他最後一句話,聲音很小,卻很清晰,好像不是傳入我的耳朵裏,而是我的腦子裏:"林毅,我好累,真的,好累......"
說完,他漸漸睡著了,而我那一晚,卻和久違的失眠,重逢了。
第二天,我把高帥介紹給了衛叔和衛嬸,他們二老都是熱情好客的老好人,所以對於高帥的忽然到來,也隻是覺得吃飯時候多了一雙碗筷而已,並沒有絲毫的反感。高帥對待衛叔衛嬸也很客氣,他每天都會幫衛叔一起去進些報刊雜誌,一些粗重的體力活也漸漸扛到了他的身上,高帥還經常自己去買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做些湯給我們全家喝,我也沒多問他哪來的錢,反正在我看來,隻要是高帥想辦到的事情,就一定都能辦到。每天晚上吃完晚飯,高帥都會拉著我去遛彎,他會帶我到離家不遠的一個胡同裏去聽那裏的老爺爺唱小曲兒,他告訴我,這是一種文化遺產,是一門很有藝術性的學問,我雖然聽不懂,但也不至於聽不下去,所以我每天都會和他一起聽上幾十分鍾,久而久之,我居然也能在心裏跟著哼上了幾句。
樂楊哥很快就知道了高帥住在我家的消息,那天我剛擺攤不久,樂楊哥就衝到了我的麵前,氣喘籲籲地和我說:"林毅,和我走,我有話問你。"說完,他也不待我和衛叔說一聲,就拉著我走到了馬路對麵的一家小茶樓。
"林毅,這到底怎麽搞的?他怎麽就跑到你那裏去了?你幹嘛要收留他?他以前是怎麽對你的你忘了麽?你不是說不喜歡他了麽?你現在算是怎麽回事?"樂楊哥一口氣問了一大串問題,我先倒了備茶遞給了他,然後拿出了紙筆,告訴他,高帥現在沒地方住,所以隻能暫時住在我這裏了。
"就這麽簡單?我不信,林毅,你心裏怎麽想的我還不知道麽?你還能指望他愛上你不成?再說就算他真的要和你在一起,我也絕不答應,他會連累你的!萬一他哪天進去了,你說你怎麽辦?你這小孩的腦子就是一根筋,瞅準了的事,就會一紮到底,到時候我可不想看到一個整天魂不守舍的弟弟!你聽哥的話,趕緊找個理由把他打發走吧,從此以後就一拍兩散,他走他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你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樂楊哥就像說相聲一般在我麵前講了半天,我有些生氣但又覺得他的反應很好笑,我告訴他,他們高家再怎麽說也養活我十多年了,現在他們家有了困難,我說什麽也不能不幫這個忙,如果我把高帥趕走了,我的良心絕對會不安的,這隻是因為要報答他們,與愛無關。
樂楊哥將信將疑地一再問我說的是不是實話,我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他問到最後,總算呼了一口長氣,說:"這下我算是放心了。"
送走了樂楊哥,我正打算回報攤幫衛叔繼續賣報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熟悉身影,正是高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