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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滄浪》

楔子:

江浙豐,江浙富,江浙有隻白老虎。上皇糧,打皇旗,白大老爺踏風雨。上江清,下江紅,清紅相接雷聲隆。

江浙一帶,滿街踢著小虎鞋的孩兒都知道這麽一首打油詩。那詩中上江清的白大老爺,就是頭係青帶的漕幫一百二十八幫,其中江淮泗幫頭大老爺白震天。

有清嘛,自然就有了紅,下江一帶的洪門,專管鹽運的端木家,正是漕幫的死對頭。

洪門不是有句話這麽說的:『由清轉紅,披彩掛紅;由洪轉清,剝皮抽筋。』

於是漕幫的人這麽說:『由洪轉清,萬兩黃金;由清轉洪,死如僵蟲。』

那麽,詩中為何道著『清紅相接雷聲隆』,這就不言可喻了吧?清洪兩幫,分管天下最重要的漕(糧)、鹽兩幫,既是門人眾多,又互相抗庭,難免底下人磨磨蹭蹭的,擦出點火花來。

兩幫會都有上百位幫主,哪個分幫打了起來,其餘幫主自然要不分青紅皂白的幫起自己人來(實際上,那時也有理說不清了。)。於是,隨著兩幫的壯大,江湖上兩個講信究義,聚集英雄好漢的大幫,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死對頭。

眼下又到了白大老爺打著龍旗壓皇糧進京時,白震天威風凜凜的站在太平舟頭,額際鑲金邊的寶青緞抹額,湘繡著飛舞的金龍,陽光下在遠方觀望的民眾們,就憑那一抹金光認出白大老爺。

白震天穩穩的站在船隊中的領隊首船上,抬頭看看天色,沉穩的一笑:「響鼓開航。」

頓時,鼓聲淩雲,帶頭的七條大船猛放下暗紫色大櫓,接著十條皇糧船也放櫓下水,再緊接著七條壓糧中舟放櫓,白震天身後兩麵旗,頂端的明黃龍旗繡著:『奉旨督運漕糧』,第二幅繡著『漕運江淮泗幫主白震天』

船夫們開始喊號子:「三閘五霸隨心過,五湖四海任我遊,頭頂家法扯旗蓬,身背絆牽走江湖……」

嗬!何等威風?白震天在每年此時總覺不枉此生。

船入清江滬時,照例靠岸休息一夜,白震天正整理衣領,等著待會一下船與接風官員周旋,船卻突然一陣搖擺,白震天心一驚,匆忙走出船艙:「怎麽回事?」

白震天承香大徒弟侯景龍慌張的走過來:「師傅,不好了,遇上了『攔門沙』!」

白震天頓時心裏一登,「攔門沙!」

攔門沙是河中漂浮不定的細沙,有時因潮汐關係細沙聚集,阻塞河道,船舶因此動彈不得,之前甚至有船隻曾日行河道,夜間停擺河中,第二天一睜眼,四處都是沙灘,哪來的水可行船?因此擱淺多月,直到隔年潮汐變化才又啟航。

此事有如天外飛來橫禍,漕運奉旨壓皇糧進京,若有延誤,就是抗旨。更嚴重的是,皇上的旨意讓河中細沙所擋,擋的又是防災、震荒用的糧,那不擺明著皇上為君不仁,以致天譴嗎?這話一傳出去,又要生出多少風波?

白震天劍眉一皺,「下錨,搜船。」

攔門沙又稱怨女沙,那糾纏不清的姿態豈不就像個怨女?漕運壓糧向來嚴禁女子上船,就是怕女子陰氣惹出投身河內的怨魂,導致船舶行駛不順。

白震天心中懷疑有人敢在偌大的船隊中私藏家眷,無事也就罷了,如今遇上攔門沙,他不得不依老規矩……以人祭河。

搜查到了壓船船隻上,果然搜出一個懷抱嬰孩的少婦,白景龍壓著她到白震天麵前,原本一直低著頭的少婦一抬起頭來,頓時昏黃的船艙內如夜明珠照亮,她如雪肌膚襯著墨黑長發,美麗黑瞳卻寫著勇氣,隻是看來因為生產的關係有點虛弱。

「白大老爺饒命,我有孩兒要顧養……」

侯景龍悲憐的看著美貌的少婦,心知若搜出的是個醜女老婦,白震天尚有可能放她一條生路,如今她被那驚人的美貌給害了,白震天如此珍重名聲之人,斷不肯為她端一個『好色輕義』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