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上部) by 蜷雲
直接上場
他現在的名字叫做張達明。
男,二十四歲,軍烈屬遺孤,十八歲參軍,從某炮兵部隊退伍轉業後,現在,是一個司機。
他倚在自己那輛白色加長型奧迪車旁,再一次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英氣的濃眉,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瞳仁是深褐色的,鼻梁高而挺直,嘴唇薄厚適中,笑起來,一口健康整齊的白牙,臉頰上居然還隱約露出兩個酒窩。頭發是理得精神十足的板寸,身材目測一八零以上,高大結實的一個漢子,從身板體型依然看得出是經過了軍營裏摸爬滾打錘煉的,如果再穿上筆挺的軍裝,就是一個威武陽剛的軍營帥小夥。
他有些困惑地抓了抓頭,寸許長的頭發倒不紮手,反倒是軟茸茸的,好像在撫摸著某種短毛動物的大頭;他把手掌伸到自己眼前,看著這雙寬厚的大掌,手指修長,指甲剪得整齊利落,指間有些老繭。
他努力地回想著原來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身高大概才一七零多一點,偏瘦,嗯,還帶著一副度數很深的近視眼鏡,頭發要比現在的長些,而且總是胡子拉喳,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其實是他一直很忙,忙學習,忙打工,所以沒有什麼時間好好打理自己。現在想一想,自己原來的那張臉在記憶中好像都模糊了。
他現在開始覺得有些思維混亂。
一切經曆的事情好像是做過的夢,但仔細地回憶,又帶著模糊的真實。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原本,他是不會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但是,當那晚發生車禍以後,他在醫院從昏迷中醒來,就發現,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的震驚和茫然,在醫生做過了詳細檢查後,下的結論卻是輕微腦震蕩後產生的暫時性失憶。
他自己也糊塗了,但為什麼鏡子裏的自己跟以往的麵貌相差這麼大,名字、成長經曆、甚至所有的一切證明文件、照片、日記,都在說明他應該是一個叫做張達明的人而不是那個他原本熟悉的自己。
幸好原先那個張達明有著記日記的習慣。
他認真地翻看了那厚厚的日記本,上麵漂亮的鋼筆字剛毅有力,記錄了這個人的一切經曆和心情。
這日記就好像是為他成為真正的張達明而準備的。
每每想到這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他都有些心驚膽顫地恐懼。他不算是一個樂觀的人,但對於生活他向來豁達坦然,隻是這樣的親身經曆難免在心理上會覺得恐怖詭異。
夜深了,一陣涼涼的晚風吹過,他連忙伸手搓了搓手臂,心裏有些毛毛地左右看看。
不過現在這副身體倒是很給自己安全感啊!他比了比手臂上的肌肉,收腹挺胸,感覺到了這健康的體魄中所蘊藏的力量,心裏悄悄地想道,高大威猛啊高大威猛,以往隻能仰慕別人,現在自己仰慕自己……
站在車旁,他無聊地對著車子的後視鏡擺了幾個健美先生的姿勢,然後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炫目的霓虹燈。
夜色。
這是這間位於市中心一處奢華私人會所的名字。他以前打工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晚班計程車司機,在這間會所麵前接載過幾次客人,也曾經在計程車司機間使用的無線通話器中聽過“夜色”的大名。
夜色,這個城市最奢侈豪華的私人會所,有名的銷金窟,這個名字在所有人心裏所代表的是氣派、奢侈、豪闊、揮霍、糜爛等等詞彙,據說能去夜色消費的客人非富即貴,都是這個城市裏所謂的上流社會的人。不過想想,夜色的最低消費每人都得一千以上,普通人哪裏消費得起。——隻是有錢還不一定能進得了夜色的大門,必須的是夜色的會員,而成為夜色的會員,還得有這樣那樣的身份和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