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所耗驚人,根本沒有多少富餘。
也正是在嶺南,她有了嚴格意義上的第一位師父鍾啟方。劉雲從沒當她是徒弟,就似養著一條活藥皿,學的也隻是解毒下毒之術,旁的都沒授過。
鐘師父問她,如果你身上無毒,你還想學醫嗎?她點頭說想,因為她已經愛上醫術,愛上替人驅走病魔後的那種掌控和滿足感。
師父說那不是準確的答案,問她想做什麼樣的醫師,比如說是為懸壺濟世千古留名,還是為黃白之物富貴一世?
那時她才八歲半而已,可經歷卻太複雜了,腦海裡盤旋著許多人的麵孔,良久才回了兩個字:嗬嗬。
她要的隻是把命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屈從於多少歲必死那種彷徨無助的感覺裡。治好別人的病,讓她很有成就,僅此而已。不為留名,更不為黃白之物。
更何況,一個會用藥殺人的大夫,也留不下清名。
僅八歲,她就已經藥殺過一個惡人。那惡人曾經指著她的頭,說她是貪狼坐命七殺在身,定免不了淫.奔偷花的作夙。她聽著這又是狼又是殺的,還有什麼淫.奔,嚇得渾身發抖。
可是轉眼,那山羊鬍術士說他能幫著破,隻要她乖乖聽話。看見那人眼中流露出的邪光,她隻有一個念頭:跑。可是沒跑幾步就被捂上嘴抓了回去,口裡還狠狠地啐道:
像你這種命格,長大之後往小了說也是一禍禍男人的淫.花蕩水,往大了說就是覆國傾城的毒瘤,不如我早早把你弄死,還能積些陰德。
惡術士罵著罵著把她抱到一個廢棄的藥房裡,立即扯開她的裙裳……
她天天摸的碰的全是毒.藥,術士抱她跑了一路,她又故意往他身上蹭,手上毒米分毒汁多多少少浸了些進到術士口鼻。那惡爪沒待繼續人就一頭栽下去。待醒過來,她早跑沒影了。
最後惡術士的下場則是被她悄悄下毒之後,某日暴死在街頭,沒被官府的仵作查出死因。她想,她從一開始就研究的是毒.藥,或許這殺人不留痕跡的手段是意外收穫吧。
鐘師父人老成精,見她用嗬嗬來應付,並沒有不滿,反倒對她起了莫大的興趣。直覺告訴師父,她這個小娘子定是個厲害的徒弟。
問道:「林氏梔梔,行拜師禮之前,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她忙正補襟危坐,嚴肅地點頭:「請師父問。」
「你吃得下跟我嶺南鍾氏習醫的苦嗎?」
「郎主,您吃著很苦嗎?」
林止驟地清醒,嘴裡的秋筍已被嚼成了幹渣,此刻還在齒上嚼著……
「郎主,很難吃?」張小寶再次問道,一臉的忐忑。
林止趕緊吐掉筍渣,重新夾了一筷:「奇怪,苦味很小幾乎沒有,難道利州的筍不同?」
張小寶邀功道:「我有秘法,隻要先在沸水裡過一遍,再放涼水裡冷一會兒,炒出來的就不苦啦。」
「聰明,不過我還是不太喜歡吃,你倆多吃點。」
張小寶也不失望,他道:「那郎主您多吃肉。」
「好!」
林止一抬頭,發現張大寶正認真地看著她。
「大寶,你有話就說。」
張大寶忙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郎主,好想知道您的師父是誰?您怎地這般厲害。膽子也大,連顱都敢穿。」
「我數數……」林止放下筷子開始掰手指頭。
兄弟倆同時停筷,認真看著她數完了十根手指頭,還不夠,腦子頓時發懵。
「十四位。」林止說道:「不管是強迫的還是我偷學的,也不管他們認不認,一共是十四位。行了拜師禮的嘛,兩位。兩位都是老頭,性子都差不多。」
「哇!」張小寶大叫:「那個詞是怎麼說來著?以前先生教過的,我想不起來了。郎主你學盡天下醫術了不成?」
林止笑道:「你是不是想說窺涉百家?學盡天下倒不敢講,北漢和西疆我就還沒去過。不過,感覺現在已夠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