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晝國有皮影師,製皮影,行動如常人,或上陣殺敵,或供人消遣,受用廣泛。然皮影者,取逝者心血,覆之形影,披人皮,成之。其貌與逝者無異,然性情大變,擅偽,無心無淚,傷痛自知。
竹林深處,一個血衣女子背著一具屍體艱難地穿梭在竹林間,她的身體不斷湧出冰冷的液體,醒目的紅,渾身散發出一股腐爛的氣息。由於之前在石室裏鎮壓寒氣導致體力透支過多,現在的她腳步淩亂,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步就會趔趄栽倒。終於看到不遠處隱藏在幾支翠竹後的桃花樹,以及一處古舊的竹屋,她才如釋重負般的倒在濕滑的青石路上,陷入沉睡。
良久,古舊的木門發出一個“吱呀”的怪叫聲……
“顧靈淵!”
阿祭突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破舊的竹屋裏,身下是冷硬的石床塌,整間屋子裏卻彌漫著焚香的氣息。
“沉香?”阿祭微微蹙眉,能用得起如此名貴的香,卻偏要住在一座如此的破舊的小竹屋裏,這家主人倒真奇怪。抬起頭,正好望見一個紫袍玄衣的儒雅書生從門外走進來。
“想不到在下都搬到這荒郊野外了,居然還能被姑娘找到!”
“你是?”阿祭疑惑地看著那書生,總感覺她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可腦海裏就是回憶不起來。記得之前她在路邊聽到晝國皮影師的傳說,便背著從越國的青龍城盜走的屍體,千裏迢迢趕到晝國。據沉延可靠消息透露,近日放在晝國的眼線常看到一紫袍書生出沒在幽欒山一帶,那書生的特征正與調查中的畫影閣閣主完全契合。她這才上山來想要碰碰運氣,而現在……莫非這個人就是!
隻見那書生靠在阿祭的床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姑娘帶著個死人倒在在下門前,倒來問在下是誰。”
“你就是晝國的畫影閣閣主,皮影師夙玖?”阿祭正打算起身下床,卻被夙玖又重新按了回去,“姑娘你雙腿受寒毒侵蝕,若再不好好修養,隻怕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什麼?”阿祭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很快又恢複平靜。想不到石室裏的那股寒氣這麼厲害,沒有虞邪的幫助,果然還是不行麼?阿祭搖搖頭,視線落在門口躺的那具屍體上。
“我倒無大礙,隻求先生能為我製一皮影人。”阿祭說。
“哦?”夙玖順著阿祭的視線轉向門外的屍首,眼底浮上一抹玩味,“畫影閣從不做虧本生意,姑娘帶來的那具屍體雖是製作皮影的上好材料,可為了一個好材料而丟了性命,這可不是筆好買賣。”
“事成之後,定當重金酬謝!”
“嘿嘿,錢財乃身外之物,還是保命要緊。”夙玖笑嘻嘻地說道。
話已至此,阿祭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看來單單幾筆銀子是滿足不了這個老狐狸了,不由的冷哼一聲,“哼,想不到畫影閣閣主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哎,姑娘這話說的倒一點兒沒錯,在下若真幫了姑娘,便是公然與整個萬修盟為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下隻是個生意人,又不是聖人,何必為了幾個小錢,就配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呢?”此時的夙玖儼然換做一副商人的勢利嘴臉,與之前風度翩翩的形象形成了劇烈的反差。不過,阿祭卻從他的眼裏讀出一絲……戲謔?
“很好!”阿祭不怒反笑,隻見劍光一閃,一把殺意凜然的上古魔劍已經架在了夙玖的脖子上,“若重金不夠,那這樣夠麼?”
“旻亡劍?”夙玖認出那把劍,臉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想不到這麼多年了,竟還能有幸看到這把上古魔劍!隻可惜,持劍人變了,劍心也變了。夙玖抬起兩指在劍身輕輕一彈,隻聽劍鳴錚錚,感受到從劍身傳來的震動,下一刻,旻亡劍已從阿祭手中滑落,被夙玖精準地接到手中。
“的確夠重!”夙玖滿意地收起旻亡劍,掃過阿祭驚愕的表情,知道向來自信的她絕沒想到,自己的佩劍竟那麼容易就被一個看似文弱的書生奪去了,便好心安慰道,“姑娘身上的寒毒著實厲害,對姑娘的靈力多少也有些影響,所以……”
“所以現在的我,和廢物已經沒什麼兩樣了麼?”阿祭藏起還在微微發抖的右手,夙玖的安慰對她並沒有起多大作用。不過,想到那把劍終歸不是自己的東西,就算被人奪了,也是為了這東西原本的主人。漸漸的,阿祭也釋然了,便道,“先生既然收下這把劍,便算接下這筆生意了吧。”
“自然。”這次夙玖倒是答應的幹脆,一邊徑直向門外走去,一邊客氣地道,“不過姑娘可要先做好心理準備。皮影人與活人到底還是有差距的,在下苦學多年,也僅僅是做些表麵功夫,離真身還欠缺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