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成匆忙下了馬,便朝前走去,來到了阻路的青衣人身前,問道:“今日是什麼日子,你怎麼來了?”
阻路的正是王希,她從昨夜就一直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之下,心中就生了個主意,見李敏在旁睡的死沉,也就穿衣出了門,苗疆女子,又有些手段,瞞過了巡夜的更夫,翻身便出了李府,一直在四方鎮通往外鄉的路上盤桓了許久,總算等到了天朦朧亮,聽到了那一隊嘰裏哇啦吹打而來的花隊。
“你今天一定要娶那個女子嗎?”
王希揚起了頭,盯著李慶成的眼睛,平靜地問道。
“這個自然。”李慶成眼神有些回避,他不太敢注視這個女子眼神之中的那股脫於草莽之中的狂野,生怕自己盯上一眼,便會讓整個人的靈魂都陷進了那抹綠色之中去。他畢竟是李木三的兒子,骨子裏也會帶著一絲不甘寂寞之心,他知道自己隻要一開口,就極有可能丟下了所有,和這個異族的女子漂泊天涯,但是父親早上講了許多,他給了自己另外一種選擇,那裏會有父母,會有妹妹,還有一個暖床的妻子。
李氏的男子總是冷血無情的,李慶成的母親就是這般形容自己的丈夫的,每每在床邊落淚的時刻,幼小的李慶成也總能聽到後院中,父親叱喝的習武之聲。
“王希,我今日就要去那裏娶親,希望你能讓開條路來。”李慶成定了定神,看向了王希的眼睛。
那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的波紋,往日裏記憶之中的那抹綠色已經不見了蹤影,她隻剩下了一窪枯涸的淺水,清澈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你很好。”王希從袖子之中抽出了一支烏黑的峨眉短刺,她朝前伸去,抵在了李慶成的胸膛前。
李慶成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即將帶給倆人的了斷。
“你知道我不會傷你。”
李慶成禁閉了雙眼,眼中空無一物,他隻能靜靜聽著,王希在他麵前,冷笑道:“你從前就吃了我給你的蠱門聖物,自然是不怕我這一刺了。你果然有心計。”
王希緩緩放下了短刺,看著一臉正氣凜然的李慶成,臉上頓時生出了一股猙獰,她冷哼道:“你是不怕百毒,可惜我就沒你這般好運了,我師傅為了我當年種下的惡果,而被眾人詰難,幾乎要癱死在病榻之上,可笑她臨終之前,還讓我北上前來尋你,說從小看你長大,你定不會如你父親般冷血無情,果不其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慶成聽著這番話語,頓時想起了母親那張蒼老和不甘的臉龐來,胸中頓時湧上了一股寒意來。
“我師傅抵不過,我做為徒兒,也抵不過。咱們就此別過吧。”王希落下了一句話,衣裙一擺,整個人就向大路一側的茫茫青山掠去。
李慶成猛然睜開了眼,他的手中已經奪了一條鮮紅的絲帕,上麵繡滿了彩蝶飛鳳,還有四個歪歪扭扭的漢字,百年好合。
王希已經奔出了有一裏多地,眼看著身影就要沒入青山之中了,李慶成心中就如被刀絞了一般,他頓了下腳,回身朝媒婆喊道:“大娘,你和眾人稍歇,我去去就來。”
不等聽到媒婆大呼,李慶成已經如一隻大鳥一般,飛了出去,追著那道青色的殘影,朝已然繚繞著晨霧的山巒奔去。
“希妹,你等下,我有話說。”李慶成緊緊地綴著那道青衫,連連朝她呼喚道。
“有什麼好說的。”王希本來是抱著必死之心來到了四方鎮,她當年錯手讓李慶成吞下了蠱門至寶,使得這十年來,師徒二人在紅娘子門中一直是夾著尾巴做人,這次奉命而來,更是為了了斷一場延續了兩代,數十年的孽緣。方才,她便有心來個魚死網破,但又看著李慶成緊閉的眸子,頓時心中一軟,便自憐了起來,罷了,我好人做到底,你去娶你的新娘,我就投到了這青山之中,隨便尋塊歪脖子樹,了斷此生吧。
但是當王希聽到身後漸漸迫近的呼聲,她頓時心中一暖,雖然口中依然是不依不饒,但是那腳步卻分明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