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間,倒有些尷尬。
“天還沒黑呢你就睡了?”方頤說完有些不自在,他二人近幾年分歧越來越多,關係漸漸疏遠,這樣輕鬆的口氣難免有服軟的感覺,不料方瑞倒沒絲毫不自在,耍賴似的一笑,“我也不想睡,躺在這裏也沒別的事兒幹了。”
方頤一時愣怔,在他印象中,兄弟二人至少一兩年沒這樣好好說過話了,而方瑞這種狡黠又不失天真的表情,也隻有十年前他還是懵懂小兒的時候出現過吧……這弟弟小時候還是很可愛的,團子一樣的小臉上整日笑嗬嗬的,讓人見了就喜歡,稍大一點就變了樣,囂張跋扈,無惡不作,天天在外麵惹是生非,讓自己這做哥哥的在同儕下屬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哥,”方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溯,卻是徐川見兩人氣氛沉默,找不到話說,靈機一動:“我,我想如廁。”他這話一出,方頤的表情頓時精彩起來,暗忖這小子是不是變著法子戲耍自己呢?徐川這話也不全為了化解尷尬,他也很無奈,這屋裏伺候的全是侍女,僅有的兩個小廝據說替他受罰,被方頤打得同樣起不來床了,他斷著一條腿,又不想讓侍女來扶自己去解決那個,此時想到這一茬,看到方頤,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
方頤雖然懷疑,看著他難得流露幾分軟弱的神情又不由心軟,上前將他攙起來。
徐川才站起身就“嘶”地倒吸一口涼氣,這身體說是遍體鱗傷也不為過,一動之下到處酸疼,他緩緩讓傷腿著地,動作很輕,還是一陣劇痛,大半身子倚在方頤身上才沒摔倒,方頤比他高出半頭,半攙半抱,才幫他立穩,徐川覺得這身子仿佛又不歸自己了一般,心跳加劇,身體發燙,及至方頤攙著他解決完又將他抱回榻上,還細心蓋好被子。徐川已經麵紅耳赤,隨意說了幾句話,就做出哈欠連天的樣子來逐客了。
見他過河拆橋,方頤也不介意,反覺得這樣子的方瑞還好相處一些。他心中隱隱覺得近幾日所見的方瑞,與往常頗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是眉目間少了那幾分戾氣?還是神色中沒有了那幾分輕佻?方頤覺得自己也說不上來——莫非大棒底下真出孝子?他這次將方瑞打了個半死,照以往,這小子必不會善罷甘休,將全家鬧個天翻地覆也是可能的,如今這樣,可真讓人琢磨不透了……
想不透也就不想了,方瑞雖有變化,畢竟是往好的方向發展,方頤隻當他是真的開竅了,不由感到幾分安慰。所以當晚,慷慨的方家大哥還送了兩個小廝過來。
方頤去後,徐川躺在榻上,頭部又刺疼起來,疼痛持續了半刻鍾左右,才緩緩消失,疼痛雖消失了,徐川心裏卻大覺不妥:這身體仿佛還有自己的意識啊,就潛伏在體內,每逢特殊情況便出來鬧一鬧,至於這“特殊情況”,徐川稍一回想,就肯定是與方頤有關——初見方頤時頭部便刺痛一回,今日迷迷糊糊中那聲無比眷戀的“大哥”,也是這身體自發喊出的,而方才被方頤攙著如廁,徐川自己半點不好意思也沒覺得,這身體竟悸動難抑……徐川想到這裏,更加輾轉難眠,這方瑞,難道竟對自己大哥……
自那日之後,方頤每日回府,用晚飯之前,便先來徐川這裏轉一遭。陪他聊聊天,當然,所謂聊聊天,也就是他教訓著,徐川聽著——真的方瑞會如何反應他不知道,想必不會有他這麼乖順,所以方頤這兩天神色越來越古怪。
徐川懨懨地趴在床上,也不去管他如何想,再如何想也想不到他是奪舍還魂吧?那又有何可擔心的。
其實到今日,方頤已經對他種種不同以往的行為、習慣見怪不怪了。“還魂”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方頤自是想不到,隻好將之歸為頓悟——自家小弟這是遭遇一番痛打之後醍醐灌頂,頓悟了。在他眼裏,方瑞即便談不上痛改前非,也要算浪子回頭:以往脾氣暴躁,稍有不舒坦的地方便對下人拳打腳踢,如今溫文爾雅,下人不小心將藥潑在床上,他居然一句話沒有;以往見色忘義,隻要是個五官周正的姑娘,他就要上前騷擾一番,似乎不如此不足證明他流氓本色,如今坐懷不亂,都悶在床上幾日了,屋裏那些侍女他也沒調♪戲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