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番外 BY 荌靜兒

01、

以為一切水落石出後,我便可恢復無憂無慮悠然自得的小老闆生活,但事實證明,如果沒有得健忘症或者失憶病,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斷然不會隨著日落日出風吹雨沖而漸漸消散,反而會在夜深人靜時,在獨自徜徉時,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和一副副光影交織的驚駭畫麵,就像一陣帶著熱浪的夏風迎麵撲來,有那麼一瞬間讓人窒息。

是的,那些過去的故事不是傳說,仍然在我和胖子通電話時的插科打諢中存在著,用彼此調侃的方式懷念著。

然而,一切終究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遠去,留給我的隻有那些不知何時產生的種種後遺症。

比如恐高,我再也不敢從高處往下望,彷彿下麵不是車水馬龍,不是林蔭大道,而是萬丈深淵,是黑不隆冬的無底洞。

比如怕黑,我再也不敢獨自身處黑暗中,彷彿周圍隨時都可能蹦出幾個血屍粽子來,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禁婆飄散的長髮纏繞著我,無法透氣。晚上睡覺我必須要開著昏黃的床頭燈,好讓我半夜醒來時,知道自己身處在自己的房間裡,而不是在某個陰森的墓裡。

比如沒有安全感,睡覺必須要抱著枕頭。明明一切都已經結束,明明已經沒有任何陰謀在等著我,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也算有房有車,小小的古董店承蒙三叔和胖子的照顧生意也還不錯,我還有什麼不滿?為何卻總覺得生活沒有重心,過得一點也不踏實,整個人,不,整顆心就像漂浮在汪洋大海裡的瓶子,漂了很久,卻始終找不著岸。

比如莫名其妙的變得很雞婆,多管閒事。還不敢光明正大的管,偷偷摸摸跟地下工作者似的,給自己找了件麻煩事不說,還特意為那麻煩事買了一部手機,一天二十四小時待機,隨時等著它鈴鈴響起。果然跟地下黨沒差,整天守著塔台隨時準備接任務一樣。

就像現在,手機又響了。

我抬眼掃視了一下飯桌上的長輩們,說了聲抱歉,放下筷子走到陽臺接起電話。不用看來電顯示我也知道是誰,因為這個號碼隻有一個人知道,這部手機隻為一個人開。

我壓著嗓子沉著聲音習慣性地報著開頭語:“您好!如家餐廳,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對方一如既往的沉默了幾秒後才淡淡開口:“水餃。”

我正想習慣性地回答,“好的,請問送到哪裡?”忽然又想到一個關鍵問題,話到嘴邊隻好改口道:“對不起!先生,因為今天是除夕,我們店暫時不營業,實在很抱歉!”

對方沒說話,又沉默了幾秒他便掛了電話。

來不及揣摩對方是否失望了,就聽到三叔在呼喚,我應了一聲走進飯廳繼續未吃完的年夜飯。

心不在焉地吃完飯,幫著老媽收拾一桌的殘局,想著那傢夥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了什麼,居然還知道除夕要吃水餃。說實話我有點又喜又憂,喜的是那傢夥越來越有人味了,曉得叫外送,曉得過年吃水餃,憂的是結果他還是沒吃上水餃,會不會乾脆什麼都不吃窩在床上自哀自憐?

想著想著一不留神,手裡一個盤子沒拿穩,砰一聲摔在地上。我媽趕緊過來邊收拾邊念叨著:“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阿邪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二叔擔心地看著我。

我連忙說:“沒事,喝了點酒手有點顫。”

收拾好桌子後,我做出了一個決定,走進廚房問正在洗碗的老媽:“媽,還有水餃嗎?”

“還有一些,怎麼?沒吃飽嗎?”老媽有些納悶,大概是在想她做了這麼多好吃的菜,而我居然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