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31日,中南省京海市第一高中。
明天是元旦佳節之日,校園裏麵,不管是剛剛成年不久的高一年級學生,又或分班後或熟悉或陌生的二年級學生,包括下半年即將跨入高考奮戰的高三年級生,在每年一度的元旦之日前,下午兩節課之後,都會舉行一場以班級為單位的小型元旦晚會。
這種習俗風格,在各大校園之中基本是一種固定的茶話會環節,屬於開心放鬆的歡樂時光。
因或各種風俗人情,喜好偏愛,在晚會之前,各年各班都會提前半個月,由班級幹部組織,班長和文藝委員帶頭,尋找愛好廣泛,能夠活躍氛圍,帶動氣氛的同學敲定節目。
或主動申請,或自由推薦,或趕鴨子上架……總之一句話,將這場普天同樂的茶話會,以順利,開心,歡樂,富有激情的基調進行下去。
不求辦的高(潮)跌起,至少也得有聲有色,以防在日後偶然聊起之時,令大家多少能夠會心一樂。
因此,在晚會舉行之中,在萬眾矚目之下,任何一點點的突發意外,都能像野火燎原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所有目光,驚爆一地眼球。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意外!
當一聲‘男生宿舍有人跳樓’被眼尖的人喊出之後,整個第一高中以班級為單位震動了,消息像是水紋一般迅速擴散。
尖叫聲,驚詫聲,音響聲,桌椅碰撞聲,奔走相告聲,打電話報警求助聲,從四麵八方響起,統統彙聚成一股躁動和驚悚,最後化作一抹統一的流向,蜿蜒著向男生宿舍樓下滾動。
嗚哇……嗚哇……
校外遠處街道,隱約傳來了數輛消防警車的嗚咽聲。
開的飛快的紅色警車,一路吸引著無數人的目光,透過前排擋風玻璃,朦朧之間可以隱約看見前排全副武裝的消防兵,全都一臉肅穆凝重,預示著糟糕的事情即將發生。
新年前一天,京海市重點第一高中,有學生跳樓!
“乾……坤……別……衝……動……”
第一句話隔著半個操場傳了過來時,聲音因為跑動顯得極不穩定。
同時又因為夾雜著驚恐的情緒,音調顯得極為怪異,像是公鴨被掐住了嗓子,接著被提溜起來掄了兩圈,又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乾坤渾身一顫,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驚詫的看了眼腳下的人影,稀稀拉拉呈半弧形聚攏,中間自動留出了一片空地,包圍圈之外,操場上晃動的身影,遠處教學樓中窗邊走道上爬俯的身影,一股明悟襲上心頭。
他,重生了,重生回高三的身體之中!
眼前這個畫麵他當然記得,甚至在他重生前二十多年的總體記憶中,這一幕可以說是不可磨滅,如燒鐵烙印,深深的刻入他的靈魂之中。
他是以京海市安定縣鳳凰鎮第一名中考成績,直接考進第一重點高中的優異生。
自從進入校園以來,他更是以渴求的心態和積極的求學欲望對待學習,有了良好的校園環境和充沛的師資力量,他的學習成績像裝了火箭推進器一般,噌噌噌噌往上提高。
名次也從高一入校的摸底考試全班十五,一直到高二全班第一,直到高三全年級前三,是名副其實的各家家長口中的別人家孩子,是各門代課老師眼中的寶貝疙瘩。
更是同等學校之間比拚高考狀元的種子選手和妥妥的國內頂尖大學預備成員。
他是意氣風發的,也是自帶光圈的校園學霸。
逢年過節,但凡家人出門遇上相熟之人,鄰居朋友,親戚長輩一口一個好孩子,有出息,好榜樣,有能耐,每當父母聽到鄰居明麵暗裏的稱讚,都會下意識的挺起胸膛,臉上揚起壓製不住的喜色。
誰家父母不喜歡自己孩子被人稱讚,誰不期盼孩子一飛衝天?
因此他是驕傲的,也理所當然是家裏最最受寵之人,是給家裏帶去榮耀和光環之人。
可是這一切的美好和期盼,榮耀與稱讚,都在他隨後的縱身一躍之後,全都化作了灰鑄的塔樓,吹皺的泡沫,轟然之間全都垮塌殆盡。
五樓之距,十五米的高度,他奇跡般生還,代價是一條左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斷裂,雙臂橈骨斷裂,腹肺移位,在醫院和校方全力施救之下,他休養了五個多月,命雖保住但是卻落下了終身殘疾。
最後在周圍同學異樣的眼光之中,他跛著腿腳參加高考,滿分750,總分考了488。
聽到電話中的高考分數,看到現在的身體殘疾,想起醫院養傷時醫生護士說的他與家人血型不合的傳聞,至此,他心中的驕傲再也沒有支撐的養分,悄然遁走。
一連串的打擊之下,他性情大變。
拒絕了家中複讀一年的建議,毅然報了個三流野雞大學,踏上了去往燕京的火車,不再願意成為家裏的負擔。
哪怕是換了一個身份,哪怕是跌落塵埃,他也想去看看心中的聖地,去觸摸鼓勵他考上大學後榮耀倍增的奢望。
脫離了家人的保護,沒有強壯身體,自信心嚴重受挫的他,就像是非洲草原上落單的羔羊,注定會被這虎視眈眈的社會壓迫的體無完膚。
囫圇著讀到大學畢業,沒有強力證書,沒有一技之長,更加沒有工作經驗,而且還跛了一條左腿,足可以想象他在燕京的生活窘境。
在外蹉跎幾年之後,他找了份看管倉庫的工作,算是在燕京穩定了下來。
靠著家裏時常經濟接濟,過了幾年平靜日子,心中的戾氣也慢慢消散,每當午夜夢回輾轉反側之時,他腦海中偶爾還會想著跳樓那一畫麵,每到那時,心裏總是說不出的蕭瑟,除了可悲可憐以外,還有些可笑的意味,想來是釋然了,走出自怨自艾的陰影了。
這一切後續事件的源頭,想明白了也就那麼回事兒。
怪就怪他當時順風順水,心高氣傲受不了委屈,一時頭腦發熱。
元旦那天,班上體育委員霍剛請他幫忙,說是因為欣賞他的才華,想讓他幫忙提筆寫一份情書給班花張欣欣。
本來出於被人吹捧才華就處於可寫可不寫的狀態,心裏還有點沾沾自喜,鳴鳴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