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肖榭始終沒有醒。
連醫生都勸鸞宣放棄,卻換來一頓爆打,斷了四根肋骨。後來誰也不敢提,誰提誰挨打。再後來,除了鸞宣、白小花、梵唄和一個叫白晶晶的女孩子,幾乎所有人都把肖榭給忘了,可肖榭卻在十二月的那個下午突然醒了。誰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總之,肖榭的的確確真的醒了過來,
--這些是後來我從別人嘴裏零零星聽來的。
那天下午,其實我是在鳥鳴聲裏驚醒的。我豎著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沒有再聽到鳥叫,就懶洋洋張開了眼。窗簾垂著,房間光線並不強,我卻覺得有點刺眼,感覺怪怪的。我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好像涉過一條黑暗的河,那條河又黑又長,使我感覺疲累不堪。
我躺在床上,腦子裏一片空白,漸漸,亂七八糟的影子像浮上水麵的水墨畫一樣,模模糊糊來回晃,晃得我頭疼。
我閉上眼搖搖頭,脖子酸疼,像生了鏽。
再睜開眼,頭不那麼疼了。我發現房間很大,我不認識。床頭擺著一個細長的花瓶,插著一枝新鮮的黃玫瑰。玫瑰的香氣太過濃鬱,我有點服不住,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發現嗓子啞啞的,像是一百年沒說過話似的。
這時,房門被慢慢推開了。
98
我朝門口望遠,一個瘦高的身影逆光站著久久不動。我視線有點模糊,看不清那人的臉,奇怪他為什麼不走進來。
"誰在那兒?"聲音出口,覺得陌生,不太像自己的。
那個人軟軟靠在門上,像是突然發了什麼能使人腿軟站不穩的病。過了很久,他有氣無力地走過來,軟趴趴地坐到床邊,問:"醒了?"聲音軟綿綿的,像是在夢遊。
這個聲音熟悉而親切,我心裏湧上說不清楚的甜蜜和痛苦。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我把一切都想了起來。
哦,我受了重傷,昏迷了,現在醒了。
我艱難地伸出手,鸞宣立刻把它握住。胸口好像不疼了,雖然還是覺得沒有力氣,全身也不對勁兒,可我覺得自己大概不會死了。我猜我一定昏睡了好幾天,上一次在醫院昏迷醒過來,鸞宣憔悴得不成樣子,這一次我受這麼重的傷,大概把他嚇得不輕。鸞宣離我很近,我眯起眼,仔細看他。
視野比剛才清楚了很多,距離這麼近,房間光線也不錯,我驚奇地發現鸞宣變了很多。以前的他像一朵恣肆盛放的花,渾身上下都是風情,現在卻像一塊沉穩的石頭,他的眼睛比以前變得清澈了,也深邃了,卻多了幾分脆弱。
難道果真如人所說,人都是在一夜間成長起來的?奇怪,我不就是昏睡了幾天,他怎麼起了這麼大的變化?
想到鸞宣那晚上傾訴的情話,想到他為我所做的一切,想到被我這個混蛋浪費掉的那兩年,我心裏又悔又惘然,充滿了對鸞宣的欠疚和痛惜。我笑了笑,張開手臂。這個動作做起來艱難無比,鸞宣立刻體貼地伏下`身子和我擁抱,滾燙的眼淚一瞬間濡濕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