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去,偶爾想起那時的年少無知,也不過是嘴角的一抹淺笑罷了……

偏偏,命運在這裏轉了小彎——

“哇,這什……哎喲,嚇死我了,原來是娃娃啊。怎麼像屍體一樣躺在那裏哦?”

“喂喂,你留點口德啊——這麼漂亮的傀儡娃娃你都能說成屍體,皮癢了是不是?”

“好,好,別打啊認輸還不行麼……不過這娃娃,長得跟我們國師還真像——喂,不怕別人說你謀逆啊?”

“……這關謀逆什麼事啊?我連做個人偶解解悶都不可以麼?”

“當然行,不過當心別讓些好事的人看見就好,他們混淆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畢竟你剛升了官,身邊肯定有人安壞心眼。”

“不……至於吧?”

“好啦不說這個,話說兄弟幾個為了慶祝你升職特地擺了幾桌,你記得請客啊!”

“……你們是人渣還是強盜,自己挑一個吧。”

“哈哈哈……”

當時,並沒有把朋友的話放在心上。平時也算人緣極好,怎麼也想不出這些稱兄道弟的朋友裏究竟有誰會為了權力地位來出賣自己——再說,隻不過一個娃娃而已,能拿來做什麼文章?不過隻是希望能多看心上人兩眼而已麼……

聳聳肩,然後被朋友勾住脖子拉出去狂歡。

那個時候還不習慣動不動就去懷疑別人的意圖,也不懂得凡事都要留一手的道理。事後想想,自己那樣的收捎,其實也是自找的——

“說!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人,為什麼要做這種人偶詛咒國師大人?”

又一桶冰冷的鹽水兜頭澆下,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頓時便火燒一般的痛。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已經模糊不清,隻是微微地想笑——那些獄卒到底在說什麼,他是一個字都聽不懂。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但偏偏,無論他怎麼說,他們都不信。

罷了……宮廷,向來都是殘酷的地方。後宮是女人的戰場,殺人不見血;圍牆外麵,名與權的鬥爭依然激烈……是他太笨又太天真,從來都看不清。

就在即將迎來下一輪折磨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無比苦澀地笑道,“別打了……我認。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沒有同黨……”

是的,這一場幻夢裏,終究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唯一的見證人,也隻是那個被無辜製造出來的傀儡娃娃了吧?它一直都是那麼安靜,聽他講心事,看他做這做那,每天早上乖乖地坐在椅子裏等他打招呼……

說穿了,一直陪在身邊的人,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夢,而是這個不聲不響的它。

處刑的前一天,他被獲準回家過夜。月色下,在門外把守的重兵仿佛一尊尊不帶感情的石像。他拖著滿身的傷口,踉蹌著穿過林立的衛兵,途中摔倒數次,無人來扶。偶爾感受到幾道不忍的目光,回頭看去,發現那一頭是曾經一起喝酒狂歡的兄弟——

那一刻,他忽然什麼都不想再責怪。

打開門,發現屋裏的東西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亂。因為證據太過確鑿了啊,隻要一開門,就能看見那個坐在大椅子裏的娃娃呢……也不知道那孩子現在怎樣了?作為物證,應該是被帶走了吧?

隻覺得力氣瞬間便被抽走,他晃了晃,終於是無力地躺倒在床上。那姿勢,與平日值崗回家累到不行的樣子全無二致。有一股冷意蜿蜒而上,他下意識地朝被子的方向摸索,卻什麼都沒抓到。

啊,真冷呢……

天色忽然前所未有的暗,眼皮也被巨大的乏力感沉重地壓下。他努力地轉過身看向床邊的椅子,卻發現眼前已經是完全的一片黑,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