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來到這裏。”

楚留香道:“原來他並非一到中土,就向大師求戰的。”

天峰大師長歎道:“他苦苦向我挑戰,我執意不允,到後來他竟放火去燒藏經閣,我被逼不過,才答應和他比對三掌,誰知……誰知我擊出第三掌時,他竟然不避不閃,我收勢不及,竟令他受了重傷。”

楚留香慘然道:“晚輩猜的果然不錯,這時他已心灰意冷,無意再活下去,隻想將自己兩個兒子交托給適當的人,所以竟不惜故意傷在大師的掌下。”

天峰大師淒然道:“我傷他之後,立刻將他扶到這禪房中,誰知他竟又乘我去取藥時,不辭而別,隻留下封遺書,道出了這一段傷心事,又求我收留他的長子,我趕到他信中所說的地方,要將他遺孤帶回給他時,竟在那裏遇著任老幫主,我才知道,他竟已死在任老幫主的手裏。”

這一段既哀豔又悲壯的故事,自一個沉靜如佛的高僧口中說出來,更充滿了一種窒息的沉痛與神秘。

無花始終靜靜地坐在那裏,麵上絕沒有絲毫表情,天峰大師和楚留香,也始終沒有去望他一眼。

他看來就像是個完完全全置身於事外的人,天峰大師所敘說的這故事,就像是和他完全沒有絲毫關係。

禪房裏靜寂了片刻,接著就響起水沸的聲音。

楚留香謹慎而緩慢地開始衝茶。

他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十分正確而小心,他正是想借這緩慢的動作,來澄清自己紛亂的思想。然後,他雙手捧起一盞香茶,恭敬地送到天峰大師麵前,沉聲道:“多謝大師。”

天峰大師雙手接過茶盞,緩緩道:“你想知道的事,現在都已知道了麼?”

楚留香道:“是。”

天峰大師淡淡一笑,道:“很好,老僧所能說出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他竟沒有問楚留香為何要知道這故事,隻是開始去品嚐茶的香氣,在這一瞬間,他嚴肅沉重的麵容,像是突然鬆弛了下來,但目中的悲哀之意卻更濃厚,於是他又緩緩合起眼簾,喃喃道:“這杯茶,的確比方才那杯茶好喝得多。”

楚留香凝注了他許久,實在猜不透這睿智的老僧究竟已知道了多少,他忍不住脫口問道:“大師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問在下的麼”

天峰大師默然半晌,淡淡道:“任老幫主是否已故去了?”

他並沒有張開眼來,這句話像是隨口而問出來的。

楚留香卻長長吐出口氣,道:“是。”

他再次奉上一盞茶,道:“大師所要知道的,現在隻怕也全都知道了。”

天峰大師隻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楚留香喟然站起,道:“不知大師能不能讓晚輩和無花師兄說幾句話?”

天峰大師緩緩道:“該說的話,總是要說的,你們去吧!”

無花這才站起身子,他神情看來仍是那麼悠閑而瀟灑,恭敬地向天峰大師行過禮,悄然退了出去。

他並沒有說話。

等他身子已將退出簾外,天峰大師忽然張開眼睛瞧了他一眼,這一眼中的含意似乎極為複雜。

但他也沒有說話。

“雖然說‘養不教,父之過’,但是也有些人是怎麼教都教不好的了,那麼到時候,不狠下心是不行的啊!”銀時緩緩的從竹簾外走進來看著天峰大師說道。

“……但即使如此,老衲也隻是希望他……能夠隨心所欲的活著……”

看著天峰大師,銀時不再說話。

夜已很深。

楚留香和無花並肩走在這條崎嶇的窄路上,直到此為止,他們也始終保持著沉默,沉默得就如同黑夜中的山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