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歎道:“夫人那時的心情,在下倒也能了解幾分。”

秋靈素似乎又笑了笑,道:“那麼你也該知道,像任慈這種人,是趕不走的,第二天早上,他又來了,我又趕走了他……”

楚留香微笑道:“但第三天早上,他還是來了。”

秋靈素道:“他天天來,我天天趕,我用盡了世上所有惡毒的話罵他,甚至打他,但他還是一早就來了……”

她輕輕撫著手中的骨灰罐子,這雖然隻是個冰冷的瓷瓶,但卻像是帶給她無限溫暖。

銀時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在靜靜的聽著。

她柔聲接著道:“你知道,那時他已是丐幫的幫主,他本不必對一個既醜怪,又凶狠的女人如此忍耐的,你現在瞧著我的臉,也該知道,除了任慈之外,世上絕不會再有別的男人對我如此忍受的。除非我真的是個死人,否則又怎會不被他感動呢?”

楚留香微笑道:“有時人們也會一見鍾情,情深入骨的。”

秋靈素又似笑了笑,道:“無論如何,這總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他知道一個女人容貌被毀後的痛苦,他也知道惟有情感才能令這種痛苦減輕,所以他決定犧牲自己,來陪伴我,安慰我一生。”

她仰首望天,悠悠道:“我早已說過,他是世上最仁慈的人。”

“然後呢?那個仁慈的男人死掉了不是嗎?”銀時終於開口了,“他是被人害死的,對吧?”

“這正是我選擇繼續活著的理由。”秋靈素黯然道,“你可聽說過漢獻帝衣帶詔的故事,他身為皇帝,卻如同傀儡,非但什麼事都不能做主,而且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全。”

楚留香動容道:“難道任老幫主也……”

秋靈素道:“這三年以來,任慈的處境,也正和那可憐的皇帝一樣,名雖為丐幫的幫主,但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受製於人。”

楚留香忍不住問道:“受製於誰”

秋靈素一字一字道:“南宮靈!”

楚留香跌足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秋靈素道:“他本是個孤兒,是任慈從小將他帶大的,傳授給他一身武功,他也實在聰明,無論任慈教什麼,他一學就會,而且漸有青出於藍之勢。”

楚留香道:“但以任老幫主那一身功夫……”

秋靈素截口歎道:“任慈年紀雖老,功夫卻始終未曾擱下,身體也素來強健得很,但近三年來,也不知怎地,竟突然得了種奇怪的病,不但身子日漸瘦弱,而且連手腳都漸漸軟癱了,簡直已等於是個廢人。”

楚留香長歎道:“好漢最怕病來磨,自古皆是如此!!”

秋靈素道:“但他這病卻絕非天生的。”

楚留香失聲道:“夫人的意思,難道是有人下毒?”

秋靈素道:“正是!”

楚留香雖然已明知是誰,仍忍不住問道:“誰?”

秋靈素道:“隻有一個人有下毒的機會,那就是南宮靈!他真麵目未露出來以前,誰都認為他是世上最孝順的人,不但幫中的艱難事務,全都是他一力承擔,就連任慈的起居飲食,他也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反而沒有什麼事可做了,本還感激他的孝心,誰知他如此做竟為的是下毒方便。”

銀時想起了那個有過一麵之緣,見到自己裸/體而張皇失措要負責任娶她為妻的男人。

秋靈素歎道:“然而等到發覺時,卻已遲了,任慈對他已無能為力,無論什麼事,已隻有聽命於他,非但不敢說破他的毒計,還得瞧他的臉色,極力敷衍著他,甚至巴結著他……”說到這裏,她平靜幽雅的語聲,已顫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