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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擁擠的火車，我背著棉被，母親跟在我身後，拿著我們為數不多的行李。一到車站，本來沒什麼精神的乘客們都跟打了興奮劑一樣，一個勁的往前擠。我一邊在前麵開路，一邊要顧著身後的已經雙鬢斑白的母親。
終於擠出了車站，我鬆了口氣，先把棉被放在地上休息會兒。“媽，怎麼樣？沒擠著吧？”
媽媽溫柔的笑著搖搖頭，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往我這邊擠。我苦笑了下，母親一輩子都在農村，出過的最遠的遠門也不過是給在小鎮上教書的父親送東西而已。因為她不孝的兒子，卻連累她老人家不能在故鄉安靜養老。
我讓母親先在棉被上坐下休息會兒，我抬起頭，張望著。張賢說過會來接我，如果不是張賢知道我家的事情，堅持要我來這裏的話，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踏足這裏。我需要一個容身的地方，我可以隨便窩在哪裏，但是母親不行，我不能讓她年老了還過上那樣悲慘的生活。
張賢長什麼樣子我都快不記得了，區區同一個宿舍一年而已，虧得他還把我當兄弟。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當初在宿舍裏最冷淡的張賢反而伸出了援手。
“趙耀！”張賢在不遠處向我招著手，趙耀，的確，父親當初給我這個名字不過就是希望我能夠光宗耀祖。我不僅沒能光宗耀祖，還給他老人家丟盡了臉麵。
我也向他招招手，不是不覺得羞恥，隻是現在我這個狀況已經容不得我要羞恥了。
張賢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禮貌的向我母親問好。“伯母，你好。”
母親有些緊張的抓著我的袖子，“好，好。”
我歉意的對他笑了笑，“我媽有點緊張。”
張賢表示了解的點點頭，“我借了車子過來，停在在那邊，走吧。”
我扛著棉被，母親在張賢的攙扶下走著，我望著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苦笑，繞了一圈，竟然還是回來了。
張賢替我們找了間房子，這是片老居民區，恐怕不久就要拆遷了。
張賢有些歉意的看著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一點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好抱歉的，他的家庭也並不富裕，要他承擔太多根本不行。現在的我，隻要能有個給母親安身的地方就足夠了。
這間屋子其實還不錯，想必這裏快要拆遷了，住在這裏的住戶已經搬出去了吧。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在拆遷前先租出去。
張賢並沒有待太久，告訴我他替我介紹的工作地址後，留下三百元錢就走了。我沒有推拒，我身上身無分文。
這間屋子裏還有些舊家具，應該是房東從哪個舊家具城淘來的吧。雖然油漆掉的厲害，但還算不錯，至少還能用。我幫著母親把房間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了，拿著張賢給的錢，買了些必須用品回來。總算，我跟母親算是在這個城市落下腳了。
母親睡在隔壁，躺在木板搭拚出來的床，心裏總算踏實了。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想。隻能給母親一個安享晚年的環境，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躺在床上，想起以往就感到好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傻逼。自己考上名牌大學時，父親那驕傲含笑的臉龐至今還深深印在自己的腦海裏。當初小鎮上人人都覺得將來會有大出息的趙耀如今卻落到這種下場，想了想，果然還是自己太幼稚了。
仔細算了算，我今年都已經28了，跟他結束都已經好幾年了，怎麼還是時不時的想起他呢？掀起嘴角，自己都忍不住覺得自己賤。幸好，最近這一年來已經越來越少想起他了，他的臉好像也漸漸不清楚了。
強迫自己入睡，明天還要去麵試，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要找到工作並不容易，難怕是再低賤的工作都有很多人爭著要去做。因為，要在這個城市落腳的人太多了，我一定要珍惜張賢給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我以為自己起的夠早了，誰知道母親已經做好早飯在等我了。看我起來，母親笑著要去洗臉刷牙，她慢慢摸索著在房間裏打掃著。
梳洗過後，我坐在破舊的桌子上飛快的吃完了母親煮的白粥，就著母親從鄉下帶來的醃菜。“媽，我今天就去工作了，有點遠，中午不回來了啊。”
“好，好。中午在哪裏吃飯啊？”母親轉過頭來問我。
“哦，公司裏會發午餐的，好了，媽，我走了！”說完，我就出了門。我們租的是那種獨立的院子，我看院子角落裏倒著輛自行車，我邊走邊琢磨著晚上回來修修看，要是修好了的話，以後上班就不用花錢了。昨天去買東西的時候順便看了公車站牌，我工作的地方雖然離這裏不遠，但是走路去也不太切合實際。
花了一塊錢坐公交去了工作的地方，當然，我這種沒文憑從農村來的人不可能會找到那種閑在辦公室的工作。張賢替我找的是為超市卸貨的工作，算是體力活。在家裏種過幾年的地，這點體力我還是有的。
去見了老板，說了是張賢介紹過來的。老板身材有些發福，看上去並不是刻薄的人。隻問過幾句話，就讓人帶我去熟悉工作了。一個月工資八百塊錢，我確實驚喜了一下。我壓根沒想過能拿這麼多錢，我還琢磨著要去找份臨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