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段(1 / 2)

藍海,“你說什麼?藍海,你說什麼?你讓我回去?”

“回去有什麼不對?”藍海反問。

“可是……”林樂揚一時語塞,可是你還沒有報完仇啊。這句話打死他也不敢說出來,現在氣氛這麼好,說這麼煞風景的話會天打雷劈的。

“對了,你明天就走,工也不用辭了,明天就定飛機票回去!趁著方瑞還沒有找上門……”

“不,藍海,我不走!”林樂揚執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他,“我不 回去,我要呆在這裏!”

“你懂什麼!方瑞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他能在國內做這麼大的盜版生意不被人查出來,他完全就是個黑社會!你給我滾回去!”

“不!”

“你……”藍海怒視著他,眯著的眼睛要噴出火來,“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好拉。”林樂揚當真把臉送過去,“不過打完之後要讓我留下來。”

一聲巨響就在耳邊想起,等林樂揚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藍海左手一拳砸在床上,幽暗的光線裏看到一雙充滿掙紮和痛苦的眼睛。

“林樂揚,你有種!”

藍海說話,拿起衣服就出去了,等林樂揚回過神追出去,藍海已經把另外一件臥室的房門鎖死。

“藍海……”他低聲對著門說,“讓我留下來。我想照顧你,藍海,拜托你……你現在身體這麼差,等你身體好了我再走……”

藍海始終沒有回應。林樂揚就這麼靠著門睡著了,第二天一早藍海打開門出來,看到林樂揚正把豆漿端到桌子上,對他一笑:“你起來拉,刷完牙就來吃飯吧。我一會就要去畫廊了。”

藍海把嘴唇抿得發白,一言不發地走進洗手間。他關了門以後,聽到林樂揚的聲音傳進來:“藍海,你讓我照顧你吧。我找不到其它的方法,藍海,求求你,讓我照顧你,求求你……”

那聲音絕望而悲涼,聽得藍海的心一陣發酸。他打開水龍頭,掬起水就往臉上潑,冰冷的液體刺骨地疼痛。

林樂揚,你不懂……你不懂……比這種絕望更加深沉的疼痛……比失去生命更加恐怖的沉重……你不懂…………

方瑞這回要求的是米羅在1925年創作的《洗澡的女人》。這幅畫目前應該是被法國的收藏家收藏。藍色的夜空和海洋中,用黃色的線條和紅色的亮點勾勒出女人嫵媚的軀體就此形成第二次元空間。這是個活潑而充滿生命力的畫,整幅作品散發著青春的妙曼和優美。以藍海那充滿絕望的 內心,是怎麼也不可能創造出這樣的作品。

林樂揚懷疑著,然而事實卻令他大吃一驚。藍海僅僅用了三個星期的時間就完成了。畫麵的感覺和米羅的原畫分毫不差,讓人幾乎會認為這就是米羅所要表達的愉悅的空間!

林樂揚的手指撫摸著畫麵凹凸的印記,虔誠而著迷。

這就是天才啊!天才的手指繪出的世界!

藍海已經失去了作為獨立存在個體的靈魂,但是他體內被上帝所深深眷顧的奇跡卻連一份都沒有消退。

用失去靈魂的天才的手指去描繪另外一個天才的靈魂。對於親身體驗這種悲哀的人來說,是怎樣一種無法自拔的痛苦。

“藍海……”這麼想著,林樂揚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藍海……藍海…………”

藍海已經失去作為一個畫家最基本的東西了!

他已經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臨摹者。浪費他巨大的天分和他原本應該燦爛的生命。而這一切始作俑者卻是見證這一切的林樂揚的父母。

春天之後就是豔麗而耀眼的夏天了。藍海突然失去了美院模特的工作,學院告訴他,他們已經請了價格更為合理的人。藍海看著教學秘書帶著冷漠憐憫的麵孔,有一種發寒的感覺。

“是嗎……”他想笑,但是沒有笑出來,看了看辦公室的四周,所有辦公的老師其實都在注意他,但又裝作沒有看見,“好的,我知道了。再見。”

學院,不過是他曾經一個很小很小的夢想。在他還有夢想的年紀裏,他曾經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舉世聞名的畫家,在校園裏悠閑地教畫。所以他摒棄了所有的自尊來到這裏。既然右手已經無法還原,那麼他還有左手!為了他完整的靈魂,他可以嚐試用左手!在每一節人體臨摹課上,他貪婪地聽著老師的教。可是,現在他連這點奢望都不能有了。

他走在校園裏,風又輕又熱,看著從他身邊走過的朝氣蓬勃的學生,他的頭有些昏。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果然,我是不該有非分之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