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國以東,有一處荒澤,名為朝滅,用以囚禁有罪之人。
燕姝晗曾以為她就算會行萬水千山,也絕不會踏入這寸草不生之地。
直到足足看了朝滅五年的日升月落後,她才頓然明白當初父皇親自派人將她送入這荒涼之地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孤寒門,是朝滅唯一的城。
戚風來之時,燕姝晗正在城中唯一的寺廟後院坐著,手裏拿著描筆垂著眼眸用植卉調的顏料給白瓷瓶畫著帶佛偈的金蓮花。
她聚精會神得描完一片花瓣時,額間已蓄起大顆的汗珠,映在她白皙的臉上晶瑩剔透。
她起身時,陡然聽見那扇五年未曾開過的大門發出了沉重而悠長的聲響,門邊出現了一名久違地身著輕甲的男子直直向她走來,越近越看清他的神情冷漠嚴肅。
若非他腰間的玉牌,燕姝晗都要認不出來這男子正是掌管禦林軍的戚統領,曾與她有過數麵之緣。
戚風一點一點走近,他眉間縈繞著愁緒,本就嚴肅的臉更顯得疏離,上下打量了燕姝晗一番,眼眸中似乎溢出了濃烈的憐憫。
是了,她如今的境地確實難堪。
燕姝晗無聲的笑了笑,滿麵不知在所思何?
須臾之後,戚風終於在幾欲開口的猶豫中,淡淡道:“頤王後,甍逝了。”
似是沒聽清,又似在確定。
空氣凝滯,片刻後燕姝晗左手猛地一抖,精心描繪的白瓷瓶在腳邊應聲而碎。
隔了許久,她才緩緩蹲下身去撿那碎屑,眼神卻不知落在何處,尖銳的碎片紮進手心指尖,她好似沒有痛感一般,任由掌心一片鮮紅,觸目驚心。
戚風眉頭一皺,這位向來以鐵石心腸著名,見此景也不由得軟了軟心思,上前彎腰微微扶著她起身,邊溫言道:“陛下憐憫,赦免了您的罪責,已冊封您為晗初郡主,命臣前來接郡主回皇城。”
燕姝晗卻似乎丟了魂魄一般,像一根沒有生命的木頭樣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耳邊嗡嗡作響,她聽不清任何聲音,腦中不斷地不斷地重複著戚風的話。
眼淚猛然決堤,她失去了所有力氣一下子失重坐到冰涼的地上,將頭深深地埋入膝蓋中,嘴裏隱隱說著什麼,不太聽得清楚。
可戚風卻是知道,她喊得是“母後……”
薑國富饒,兵強馬壯,帝都紫陽宮更是巍峨宏偉,一如她離開的時候。
戚風帶著她趕了半個多月的路,才風塵仆仆地進了皇城,穿過重重宮門,一道道深高的紅牆淹沒了她的身影,直到在明陽宮前才停下。
記憶裏明陽宮前栽植的山茶花的香味仿佛還縈繞在鼻尖,可燕姝晗睜眼,卻是滿目豔麗的牡丹花……
原來是錯覺。
這裏,再不見往昔的一點模樣。她忽然明白,時過境遷之後,原來是何種光景?
明陽宮前,戚風正上前與殿前的內官交代著什麼,稍料不難猜到那應該是陛下身邊的最親近的宦侍。
燕姝晗聽得清楚戚風喚他崔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