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眯起了眼睛,見這孩子健談的樣子也不像之前想的那樣,於是老板不再說他那夾雜著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換了正宗方言,跟沈蔚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喬明司側著頭,稀奇地盯著正跟老板聊得歡的沈蔚。

沈蔚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撇了撇嘴,挽起袖子換了普通話嚷道:“看我幹嘛,沒聽過我說本地話嘛?我可是土生土長的C市人!”

喬明司來C市已有五六年,本地話也能說一點,更多的時候則是被那些奇怪的音調和表達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現在聽沈蔚說,隻覺得吳音那獨特的調子和軟綿綿的拖音說不出的可愛,盯著他淡色的唇一開一合,嘴角的弧度越笑越深。

於是沈蔚就在喬明司詭異的眼神和笑容裏吃完了這一頓飯,每每想起來雞皮疙瘩都要先抖上三抖。

吃完飯散步,去咖啡館裏轉了一圈,見沒有什麼要幫忙的,於是打算回去,經過小區裏兒童樂園門外的時候沈蔚突然停下腳步,低頭一看,一個藍色的小皮球滾到了他腳邊。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皮球,抬頭就見一個小女孩從遊樂園那邊噠噠噠地向著他奔過來。

“你的嗎?”沈蔚半蹲著,對著已經跑到自己跟前的小女孩問。

“嗯!”小姑娘抿著嘴點了點頭。

沈蔚把皮球遞過去:“喏,拿好了。”

“謝謝哥哥!”小姑娘仰著頭,笑得眯起了眼睛。

沈蔚低頭看著小女孩懷裏的皮球,突然發起呆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一見鍾情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過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一直都相信,所有的一見鍾情並不是無緣無故的,每一段感情的伊始也一定有它的理由。

就像去年秋天的時候,剛下過一場雨,天氣涼了下來,難得的晴天傍晚,他坐在吧台後麵,遠遠地望見一個穿著長風衣的年輕男人從街對麵走過來,剛要抬手推門,腳邊滾過來一個藍色的皮球,男人低下頭,本是冷淡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他摸了摸身邊過來找皮球的孩子的頭,又低頭說了句什麼,站起來對著孩子揮了揮手,而後走進咖啡館,走到吧台前對著自己說:“19桌拿鐵,謝謝。”

這普普通通的一幕,突然讓他想起了十幾年前,在那個自己以為永遠都走不出去的孤兒院裏,似乎有個男人也是穿著風衣,從門外的世界緩緩地走到自己麵前,彎下腰替自己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髒皮球,笑著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記憶中那個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特別瘦弱的孩子在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當時自己是怎麼說的?

瘦瘦小小的孩子鼓著臉,搶過男人手上的皮球緊緊抱在懷裏,咬著因換牙而漏風的嘴唇,稚氣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沒有名字……他們叫我小雜種,說我的眼睛是藍色的,所以是小雜種!”

他忘了那時男人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卻記得他的語氣,輕柔的仿佛怕弄傷自己:“傻孩子,你知道世界上最清澈的海是哪裏嗎?”

抱著皮球的孩子還不能理解清澈是什麼意思,他瞪著一雙大眼睛,皺著鼻子搖了搖頭。

男人笑了,“是馬尾藻海哦,蔚藍色的海水,就跟你的眼睛一樣漂亮呢。”

“真的嗎?”孩子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雖然還是不明白他的話,但男人溫柔的笑容讓他相信對方話語裏描述的一定是很美很美的事物。

男人摸了摸孩子的頭,指著孤兒院門口被另一個年輕男人牽著手的小女孩問:“願不願意跟姐姐一起回家?”

沈蔚回過神,撐著膝蓋抿著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大人,摸了摸自己麵前紮著紅頭繩的小女孩的腦袋,放輕了聲音說:“乖孩子,去玩吧~”然後站起來,興衝衝地挽著喬明司的胳膊,孩子似地眨了眨眼睛:“明司!買個皮球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