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摟著杯子,臉上笑得紅撲撲的:“行,我讓朋友替我盯班。”
林恒和季和舉著裝著白開水的紙杯,四個人撞了杯。苦盡甘來,能坐在一起就是緣分,王桂香眼眶鬆,剛喝了一口,眼淚就掉了下來,剩下的三個男人沒有安慰沒有取笑,靜靜地等她平複情緒。
王桂香小聲啜泣,手裏拿衛生紙左右來回糊在眼睛上,都止不住決堤的淚水。她心裏說不上開心或是難過:日後不用回村子了,不需要撫養老人了,但真相結結實實的捅在她身上,難以名狀的憂鬱不斷盤旋,“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我阿爹……”
“誰都想不到。”季和放下紙杯,仇恨就像一粒種子,埋在土裏,若不是生根發芽突破地表,誰會知道它的存在呢。
王桂香抽噎道:“江春臨死的時候……阿爹都沒在家……後來被人架著回來了,腦袋一片血,說是給村長巫師磕頭去了,我們族裏的規定,要死就死在家裏,沒有外出的。”
“江春走了,阿爹也沒說別的,我以為他放下了。沒想到……”王桂香說不出話了,兩隻手扣在臉上,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即便是江春未死,李樹也會死的,那是報二十多年前的仇,是江大爺的偽善心在作祟。人一旦能掌握其他人的生殺大權,基本上便會墜入魔道。
三人歎了口氣,這頓飯終究是無疾而終。等到王桂香把氣順了之後,蔡茂生也就到了,還提著兩兜新衣服。季和給他使了個眼色,蔡茂生瞬間領悟,把票捏在手心裏。
“王大姐,以後打算和小寶怎麼辦?”季和出聲問道。
王桂香歎了口氣,擦幹鼻涕,“先上學吧,走一步看一步,不回去了,這輩子都不回去了。”王桂香的父母走得早,結婚後她能仰仗的便是江春一家,如今隻剩下了這麼個兒子,慶幸的是她在這邊早做了安頓的準備,手裏麵也有積蓄,生活苦也苦不到哪裏去。
季和點點頭,蔡茂生這才接話道:“我買了下午四點的火車,一會兒開車送你和小林去火車站。”
“走這麼急?”季和還沒開口,張瑋倒先坐不住了,“我帶你倆玩幾天?保證不收錢!”
季和淡淡一笑:“下次有機會再說吧,這次上麵催的急。”
王桂香不知所雲,她愣愣的看著季和,沉下心思去看才發現他較來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你……你之前是怎麼回事?”
季和笑了笑,“化妝的力量,老張你幫我們倆送王大姐回去吧。”
張瑋一拍胸脯,附議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你倆可要等著我回來!”
季和頷首,目送張瑋和王桂香離開。
二人一走,屋內的氣氛瞬間就變得不一樣了,蔡茂生雙腿繃得筆直,目光中多帶了份嚴肅。季和接過紙袋,拿了套衣服便把袋子甩給了林恒,他一麵換衣服一麵詢問著蔡茂生:“槍拿過來了?”
“是,我們把江勝勉的屍體從河裏撈了出來,還把他家從頭到尾的搜查了一遍,能帶走的物證全部帶走了,但是那件衣服……”蔡茂生的眼珠斜到了床頭櫃旁邊的袋子,裏麵是被血沾染的外套。
季和提著褲子,眼睛往上挑,嘴角浮現出玩味的笑容。
蔡茂生把視線收回,繼續報告:“譚局長那邊已經取得了聯係,他說江勝勉的屍體仍具有科研價值,要派專人來接收,您可以等到中心局來人後一起回去。”
“老蔡,你知不知道,中心局從創立到現在一共收取過幾具【感性】的屍體?”季和樂嗬嗬地問著,兩隻手上下一扭,皮帶扣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蔡茂生低下頭閉上了嘴。
“算上這次一共是八具,三具老死的,三具戰死的,還有兩具就是逃犯被處決的,”季和坐在床上,小腿處的紗布在褲麵裏突起形狀,他全然不顧泄露機密的態度讓人心裏敲響了不安的掛鍾,“七具證明【感性】的屍體沒有利用價值,這一具有利用價值的幾率有多少?”
“安慰人也要有個限度,”季和冷冷一笑,把後腦勺對準了林恒,“他遲早要知道這件事情的殘酷。”
“季副局……”蔡茂生一早便看出了二人之間的冰棱,正想借由譚青峰的名義將二人的矛盾化解,但看來並不是那麼容易。
林恒也換好了衣服,季和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林恒邁開步子,走到門口背對著房間,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走吧。”
季和嘴角放平,抓起寶貝袋子,跟在了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