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青天白日勳章。
日本人退走,我隨即以上校軍銜申請解甲歸田。 在最後一場內戰爆發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大陸,去了香港。 幾年後,又輾轉到了台灣。
就在離開香港以前,我聽到了一個這一生中最讓我啼笑皆非的消息。 李政,我父親,在1949 年的春天,和一二七師的師長傅仁將軍一起,向共產黨,投誠了。
不知道是爸爸成就了阿南的夢想,還是阿南成就了爸爸的。
在台中仁義路,我憑著剩下的一點積蓄,頂下了一個小小的樂器行。
我成了一個商人,結了婚,平時與太太相敬如賓,偶爾也會拌拌嘴。
再後來,就有了兩個孩子。
他們的脾氣,不象我,也不象肖南。
六十年代末。從一個大陸的外交官那裏,我得知了父母去世的消息。 他們沒有受到批鬥,但也是去世在心驚膽戰裏。
我後悔至極,在我有可能給他們快樂的時候,我的眼睛裏,隻有我的愛情。
我漸漸地老了。
不知如何,一個在《台中故事》做文字編輯的小姑娘,得知我早年曾經被譽為空軍王牌飛行員,於是托了太太的熟人,找上門來。
民國七十四年的一個下午,在後院裏的葡萄藤下,她苦苦追問我當年的情景, 說是要寫一篇報道,連名字也有了,就叫做《平民英雄》。 我被逼不過,隻得講了一些拉拉雜雜的舊事。
兩個小時以後,她困惑地看著手裏的小本子,思索半天,貿然問我。 她說李先生,您是一個音樂家,為什麼會在三八年突然入伍,出生入死,幾年之內青雲直上,而在一九四五年卻又急流勇退,離開了軍政界。
這給人一個很奇怪的印象,她說。
“是否是因為政治歧見?” 她一再追問:“您的抱負到底是什麼?您為什麼參軍,為什麼又在年紀輕輕、官拜上校的時候突然退伍?” 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為了什麼?” 她說。
我緩緩低下頭,把混濁的眼睛埋進了枯如老樹的雙手。
一個幾十年再不曾提起的名字,一個棕色的鮮明而模糊的身影,一個明朗而憂鬱的表情,一雙犀利的認真的眼睛,帶著無可言喻的溫柔,漸漸地從我幹涸的心裏浮現,上升,彌散,直到充滿了那看似永遠凝滯的空間。
終於,我的手上一陣濡濕
“為了什麼?”
抖動著肩膀,我輕輕地笑出了聲。
“——不為別的,隻為了——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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