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月下,人倚樓頭,皎顏如玉。
輕輕收藏起忐忑的心情,靜靜等候他的出現。
他果如約定中前來,剛毅的眼眉,飛揚的嘴角,俊美一如往昔。
此刻,那英氣的臉上漫溢著愛憐,一顰一笑,無不是為我而展。
我旋即飛撲過去,窩進他的懷裏。
人生在世,有多少時刻能這般與愛人相依。
他的吻細灑在我的額上,唇邊,柔化一池春水。
"段兒。。。段兒。。。"
幸福滿得無法承載,我緊抱他的背安撫心底的絲絲不安。
我隻是沒有想到,我的不安竟那麼快便化為現實。
父親盛怒的臉在月下扭曲。
"你。。。你們!"
匍匐在地上,我轉過臉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低垂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神情。
次日,父皇下旨,大皇子齊景作夕國質子,不日離赴騰國。
他默默俯身,接過聖旨的手上微微顫動,昭示著他的不甘。
大皇子景與二皇子羽爭鬥多年,眼見皇位即將到手,一紙聖旨卻推翻了他所有的努力。遠離故國,就意味著失了先機。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他一連數日,都不曾再來彤月殿。
偶爾看見他的背影在遊榭回廊間,那豪情萬丈的氣勢如今隻剩了落魄。
你,後悔了嗎?
夜深,弦月半掛。
我穿上了最正式的朝服,高領蒼龍翻滾,琅琚穿插相照,雲鬢高束,朱唇映紅。
暉龍殿的昏暗燈光,映照著父親臉上滄桑的痕跡。
"請父皇修改成命,段兒願代大皇兄出質騰國。"
清亮的聲音,回響在暉龍殿內。
父親蒼老的眼眸半眯,盯著我久久不語。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誰?看我,還是看著那個讓他魂縈夢繞十八載的女人?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長的跟母親很像。
我也知道,那雙每每在午夜夢徊時撫上我臉頰的大手,其實並不隻是夢。
所以,我也知道,親眼撞破我與大哥擁吻那幕之後,為什麼受到責罰的隻有大哥一人。
我自私地利用了眼前男人對母親的愛。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終於,淒涼的笑聲從他的口中逸出。
"彤兒!彤兒!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回音久久不歇。
第二日,聖旨再下,改皇三子齊段出質騰國。
昨夜臨走時,父皇搭住我的肩。
"段兒,父親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你。你太小,看不透,終有一日會被人傷害。"
我看向他的眼睛,第一次從那裏讀出了一個父親的心聲。
本應最開心的大哥,卻仍然悶悶不樂。
交頸相依,他的手穿過我垂落的青絲。
"對不起,都是大哥連累了你。"
我輕輕將他的頭擁進懷裏,
"段兒都是自願的。大哥的心願就是段兒的心願。段兒時常在想大哥有朝一日頭係金冠,身披龍袍的樣子,不知該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段兒,段兒!"他把頭埋得更深,"等我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要把你接回來。你等我,你等我。"
第一次見到他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樣,柔得可以溢出水來的笑意在我臉上漾開。
我不需要什麼承諾,隻要你此刻愛我,留下此時美麗的回憶伴隨我一生,足矣。
離行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
我獨坐鏡前,細細端詳當下的自己。
美玉凝脂,水目含情,一根銀帶鬆鬆地挽起如瀑的黑發,薄薄的絲衣下,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
披上卸寒的白狐裘,揮退身邊的宮女侍衛,隻身奔赴禦景殿。
時間無多。
我隻要他看見我最美麗的一麵。
我隻要他擁有我最美麗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