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突然燎起萬丈怒火,一半是敵國凶惡的主帥,另一半卻是對大魏那位無能君主的。
她們魏氏女眷被當做戰俘趕往周國軍營,幾個妹妹不甘受苦半途丟下母親離開,最終被周國將士一刀戳穿了喉嚨。
溫熱鮮血噴灑滿身的觸♪感,她如今都記憶猶新。
幾個姐姐被將士擄去,她與母親被綁入一頂最為奢美的營帳裏,帳中首位坐了一名眉眼淩厲,輪廓深刻的黃衫男子,男子手裏捧了杯茶正興致勃勃地瞧她:“魏炎之女魏宜,魏國最為耀眼的才女……小小年紀就能替父謀劃軍策,果真才女!”
她冷哼一聲,男子卻招手命左右將她母親送出營帳,他逼視她,目光如炬,帶著不容抗拒的誘騙道:“朕是大周之主容熙,你隻需替朕做一件事,便能護得你母族無憂……”見她不反抗,他緩緩道:“殺了傅昀。”
殺人?!
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駭得麵色慘白的薑鳶奮力推開他的手,跌跌撞撞衝出去,容熙篤定她無處可逃,揮手令攔著她的護衛退下。
出了營帳,沿著土路奔跑許久,她停在一處河灣邊,正要喘氣休整,卻聽後麵有人聲窸窸窣窣道:“這娘們真是俊俏,咱們哥倆今日可得了個大便宜!”
“廢話,魏炎的正室如何不好,虧了南安侯將她賜給我們,泄了一通火覺得打仗又有了力氣……”
薑鳶越聽越是心驚,驚慌失措追至樹後,那兩人不知什麼時候走開,沙礫中,她端莊賢淑的母親躺在地上,被人折騰地遍體鱗傷,下*身血流如注。
她顫唞不已,幾近昏厥,母親雙目瞪如銅鈴,口中不住念道:“南安侯……你這個畜生!”
母親死不瞑目的模樣至今回想起來都是夜裏能讓她陡然驚醒的噩夢,她為替爹娘報仇,為替魏氏雪恨,自甘放下尊貴的身份淪為容熙和魏瀾手裏一枚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棋子。
第一次見到南陽公主傅凰歌時,小姑娘身著羅裙安然坐在一架秋千裏,身後的少年眉眼清冷,神情卻柔和至斯,不著痕跡護住她後背,一隻手輕輕替她晃著秋千。
薑鳶故作無意將手中滾燙茶水潑到小姑娘身上,那雪白的肌膚乍然通紅,南陽一麵忍著眼淚一麵道無妨,似是覺得在心上人跟前破了相太過悲慘,一溜煙帶著侍女就跑得沒影。
少年的目光停在她手上,如同停駐在她指縫間的蝴蝶,輕如鴻毛又無端給她帶來一絲觸動心弦戰栗,清疏又寡淡,“南安侯府對下人並不苛刻,阿鳳也不是跋扈之人,姑娘的手亦被燙傷,女兒家還是莫要留疤,”說罷將一枚瓷瓶擱在秋千上,“這是上好的金瘡藥,姑娘早些處理了才是。”於是分花拂柳漸行漸遠。
她呆呆瞧著那清俊背影,慢慢握緊手裏的瓷瓶。
那年上元節,南陽救下紀瑞玉之際,卻被容熙和太後聯手派來的牙子綁去。
她一路尾隨,長公主府的郡主薑鳶也被牙子誤綁在一處,柔弱的薑鳶哭哭啼啼吵著喚著要母親時,牙子忍無可忍敲暈她了事,不料下手過猛,竟將小郡主活活打死。
她脫下`身上的粗布衣衫,剝了恭儀郡主的華服換上,然後麵容冷靜地坐於一群服飾各異的孩童裏。
一路走走停停,破爛不堪的馬車顛簸搖晃,繞是她訓練有素,都吃不消這一番磋磨。
有孩童陸陸續續被丟馬車,本就狹□□仄的車廂越發擁擠難聞,新科狀元薛懷之女薛沉璧和兩個罪臣之女也被推了進來,年紀更輕些的罪臣之女臉上手上皆生滿了觸目驚心的紅疹,約是染上時疫,沒有多少時日可活。
走了幾個時辰便到了夜裏,一群牙子見夜路艱險,便將她們趕去一處房裏鎖死起來。
一群吵吵鬧鬧的孩童中,南陽是最不同的,她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麼,陷入沉思的眼眸裏亮晶晶的,仿佛聚滿流光,玲瓏天真得緊。
薑鳶心底驀然升起一股嫉恨,仇恨宛如從夾縫中瘋狂滋長的毒草,拚盡一切也要將自己所處的一方土地染成劇毒。
若不是傅昀,她的父帥不會戰死沙場;若不是傅昀,她不會從魏國貴女淪為一條走狗,若不是傅昀,她的母親不會活活被人虐待至死……憑什麼她淪為塵埃,被人當做棋子泥濘踐踏時,她南陽就能高枕無憂安然享受榮華富貴?
嫉恨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會肆無忌憚瘋長,再無什麼鋒利的刀刃足以遏止斬斷。
她放了一把火。
傾轉手裏的火折子,火折子失去借力從指縫掉落,狷介的火苗吻上黏膩的燈油,沿著燈油流淌過的地方一寸寸舔舐每一處角落,塵土的焦味混著皮肉的裂開的味道蔓延開,她長發披散,眉目狠厲,近乎偏執地瞪著衝天大火,因慣了挾著灰燼的塵風,眼角生疼不已,半晌她捂住酸痛的眼睛嘶聲大笑起來。
南陽不知所措地在混亂人群裏穿梭,天真可憎的嬌俏臉頰上終於染上一絲急色。
薑鳶狠狠劈中她的後頸,南陽猝不及防,栽倒在地。
沉沉昏睡過去的小姑娘伏在土裏,再不能以公主之尊安然享受她的伺候。
薑鳶嘲諷地俯視她一眼,在她腕上劃開一個口子,居高臨下地掏出魏氏一族用以豢養死士的藥,再從一邊的薛家小姐手上刺出幾滴血混入其中,一鼓作氣給她們二人全都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