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周家祖祠 ...
周淇年從沒有想過會因為這種奇怪的理由回鄉。
周淇年今年十九歲,大一寒假回家卻被老爸用奇怪的理由趕回了鄉下老家。周老爸說:“小年啊,你已經成年了,所以今年回鄉祭祖的事情就由你負責吧。”於是可憐的周淇年剛從火車上下來,又隨著春運客流往更南方的小山城去了。
周淇年家的祖祠在南方一個叫沈溪的小山城,依山伴水。因為正值年節,鎮上熱鬧喜慶。但周淇年的目的地卻不是熱鬧的城鎮,而是——“師傅,麻煩到周家街。”
周淇年以前隱約聽老爸提起過,周家在沈溪原是巨富,四房子孫有著一整條街的產業。不過,周家街卻非周淇年想象的樣子。
周家街滿是白牆青瓦的建築,白牆已被風霜塵土侵浸,斑駁變色,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翻修的。周淇年並不了解古代建築,覺得大概是明清時的建築風格,他看著那些加卷殺飛揚的翼角、屋脊兩端揚首的鴟吻、樣式古樸巋然不動的瓦獸嘖嘖稱奇,不想這鄉下地方居然還能有這樣一條古街。這裏的建築並不似蘇州一帶的江南園林那般精巧別致,滿是鄉下質樸的氣息。周家街主幹是石板路,小徑也有碎石鋪成的,陰處生著深綠色的青苔。也有高大的樹木,無非香樟之類,其他便是不知名的喬木伸展出院子的光枝,有些蕭條的意味。在白牆青瓦的映襯下,唯一有年味的是那一長串掛得整齊的紅燈籠,但沒有人往門上貼福字,連新的春聯都沒有見著。整條街幾乎沒有人,在冬日暖洋洋的午後讓人覺得有些冷。
周淇年有些呆愣地站著,旁邊的人力車師傅倒是有趣起來:“什麼名門望族,能遷走的早就遷出去啦,人家哪肯在這小地方待著。有錢人倒是有錢人,這裏雖冷清倒也不破敗,小兄弟你知福吧。”周淇年呐呐地付了車錢,徒步走在這異常冷清的街道,尋找老爸口中那間最大的最大宅子。
周家街最大的那間宅子在街的中段,外牆有些斑駁,可以看見裏麵的青磚。外牆每隔一小段有鏤空雕著八仙過海的石窗架。青色的瓦當都是雲頭紋,有著被時光侵蝕的痕跡,深點的地方生著厚厚的苔蘚。
走遠了看到大門,石框木製門,朱漆早已剝落,鎏金的門扣露出銅黑色。門兩邊是褪了色的春聯,隱隱仿佛還能聞到上麵的墨香味。門外倒沒有石獅戲球什麼的,但簷上門廊上的雕花倒不少,都是朱漆鎏金剝落後的破敗顏色,門上麵依舊是有幅匾的,幽幽寫著“長源堂”。
周淇年有些可笑地猶豫起來,究竟是敲響門扣,還是直接叩門?但是他沒煩惱多久,門就“吱吱呀呀”地開了。門裏站著一個青年,身上還殘留些少年的青澀味道,但業已可稱作青年了。他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細格紋的長褲,蒼白著臉,細長的眉眼裏有疏離的神色。
“你是淇年吧?我是你的堂哥周淇生,今年本家輪到我們倆主持祭祖。”周淇生微微皺著眉說。
“誒?”還在驚詫門怎麼突然就開了的周淇年有點懵懵地看著他素未謀麵的堂哥。
“你真的滿十八歲了麼?”堂哥看著眼前娃娃臉傻乎乎的堂弟,嫌棄了。
“我當然滿十八了!”小個子娃娃臉這下激動了。
“看起來真不像,”周淇生嘀咕,幫周淇年拖起行李箱,轉身道,“進來吧。”
剛進大門,是一個開闊的院子,滿墁磚地,一溜的盆花擺在走道兩邊。院子兩側還種了幾株桂樹,冬日裏看起來很是蕭條。過了這院落,便是一個大廳。進了大廳直接就是兩柱承檁,柱子上貼著褪色的對聯,柱子下的礎石是惟妙惟肖的石蓮。大廳鋪著石板,縫隙裏隱隱殘留著苔蘚。大廳兩側擺著兩排太師椅,大廳正中的牌匾寫著“福澤子孫”,上麵還隱隱是煙熏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