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種衰弱
1.胃疼
人說,有胃病的人80%都任性。
我絕對不是任性的人,所以我從來不說自己有胃病。
我的胃很爭氣。
不管我白天如何心力憔悴的應付甲方和方案圖,它從來不提任何疑義。
每當我疲倦到恨不得閉上眼就永遠不再睜開的深夜,疼痛就如期而至。
於是我掙紮著嚐試各種扭曲的姿勢,以便讓自己好受一點。
最終睡去的時候似乎通常都是蜷縮成一團的經典姿態。
我以為既然這樣,不如下次從一開始就這樣睡下好了。
可是卻完全無效。
好象一隻手揪住我身體最核心的部位,要把我從那個黑洞拽離這個空間一樣。
完全張開的背脊能感覺到冷汗涔涔的流淌。
我年輕的時候以為胃痛是我最大的衰弱。
曾經我知道有一個方法很管用。
或者說那個方法曾經在一段時期內很管用。
那就是吃。
在倫敦AA學院念書之初,導師略微皺著眉,卻對我的模型一言不發的場景總是鞭策我每晚都對著草圖熬到深夜。
胃疼就去公共起居室的飲水機那打熱水。
有個亞洲人好幾次先我一步把水打光。
那時侯香港還屬於英國管轄區,所以他說,我是香港人,你是日本人吧?
。。。 。。。
“KAME。。。N。。。?”有次他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指著我證件上的字母,發音惡劣的念我的名字。
“KAMENASHI。”
“KAME。”^ _^
。。。。。。。。。
這個香港人叫赤西仁。
他讓我管他叫JIN。
我印象中香港人不會那麼自來熟。
況且即使是同族,也沒有什麼人跟我自來熟。
曾經有一葡萄牙妞兒稱我有一雙“深邃的東方人的眼睛。”
我吐了,因為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狗屁深邃,隻是一種防範的冷淡。
可是這個香港人似乎天生血熱。
或者吃的太多,不畏我眼裏的冰碴。
他說,“這個時候胃疼一定是餓的。”
這句話被我聽到的次數,絕對比那個有一雙鷹隼眼的女教授說OK的次數多。
所以我終於開始跟這個香港人一起吃夜宵。
有一種當時不會說名字,現在就算會說也無從知道的甜湯對我的胃疼很有效。
JIN很自豪地說他媽媽最拿手煲湯。
原來是移民的香港人。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住家裏?”
“啊,因為覺得這樣晚上在小工作室裏做方案很有感覺。”
感覺?我覺得除了疼痛,工作室沒讓我有什麼太特別的感覺。
2.貧窮
除了跟模型鬥爭,工作室更值得我流連的地方是——
暖和的中央空調以及24小時的熱水。
想吃泡麵的時候邁兩步便大功告成。
雖然有時候我一想到晚飯的內容就會連這兩步都邁不動。
JIN常說日本人不都很有錢麼?
我翻翻白眼懶得跟他解釋一句——
比如我家是如何跟著泡沫經濟一起破滅的。
象我這樣的日本人非但沒有錢,恐怕極有可能是全班在金錢上最捉襟見肘的。
因為本來有可能比我窮的中國大陸人拿到了全額的獎學金。
而全獎似乎是我目前活著的最大目標,用來抵抗money的衰弱。
如果有了一些錢,我計劃的第一步是搬出現在住的破房子。
我現在的生活環境是一棟有些歪斜的英國老式小樓、一個長的象撒切爾的英國老太太以及一些阿拉伯地區的留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