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往日裏碧玉般的月亮,正在被天狗一點點蠶食。
自赤縣神州甚至更久遠的時代就存在的這一片華夏的黃土地,今夜,將由黑暗掌控,邪惡四竄,黑暗蔓延。
荒蕪的田野地,枯禿的岩石山,涸竭的溪流水,漫無人煙,寸草不生。幹癟的樹枝丫像趾骨一樣節節岔開,棱角分明,曲折蜿蜒。
城裏,百姓們拿出家裏的鑼鼓在路上敲敲打打,寓意趕走天狗,驅逐黑暗,保佑平安。
不時有人低聲交談:“前段日子,國師大人卜算過,近段時期天狗不會出現的。”
“大人卜算從未失誤過,這次不知道是怎麼了,來得如此突然。”
“莫不是要出大事了?要不趕緊往南邊逃吧!”
“算了算了,別說了,再亂說話小心天狗吃了你們!”
他們停止了談話,繼續敲鑼打鼓給自己壯膽。
……
……
一座高十九尺的法壇下,眾多戴著牛頭馬麵麵具的人圍著天壇走罡步結陣,手中執的三清鈴於空中搖晃,鈴聲叮當作響,同時,嘴裏振振有詞地念咒語,在這天狗食日的午夜以祈福擋煞。
法壇之上,一個身著長灰袍,頭發黑白相間的法師端坐在地上,所坐之處的正下方,是一副陰陽兩極圖,黑白雙煞。
此時,他雙目緊閉,眉頭緊皺,聚精會神,集一氣於丹田,額頭上汗水涔涔,身子微微顫抖。
僅剩的殘月還是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遠遠的天邊,原本明亮的玉盤此刻與黑夜融為一體,隱約間似乎真的見到有隻天狗從月亮一躍而下,衝向黃土大地。
城裏的人們見狀驚慌尖叫,急忙跑回各自家中,大門緊閉,放上門閂。
到底還是沒能阻止天狗食月。
法師的元魂離體,正衝破黑雲,直往天宮踏月而去。
四周雲霧繚繞,法師忽然聽到孱弱的嬰孩啼哭聲,不遠處一個東西散出紫光,他準備前去看是何物,不料一陣黑風狂卷襲來,阻擋了他的去路。
當他欲運氣發功與之對抗。
可惜還未開始就已然結束。
朦朧的黑霧間,有個黑影破風而來,漸漸顯出人形,四周傳來轟隆隆的嗷嗷怒嘯。
黑影急速近法師身後,法師霎時發出震天的慘痛咆哮,他的雙目被利刃般的黑風直直刺中,流出鮮血,滴落在灰袍上,染紅了一大片。
空中漸漸傳來忽遠忽近,幽幽渺渺的笑意。
法師敞開手腳躺在地上,因為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手筋腳筋盡斷,七孔流血不止。
“大人!”
“是大人的喊聲!”
“大人不測!快上去!”
聽到法壇上麵傳來的咆哮後,法壇下的術士噔噔噔衝了上去。
雙目淌血倒地的法師,淚水伴著血水糅雜在一起,讓麵目看起來尤為可怖,令人驚懼。
他用盡最後一口氣,悲痛哭喊:“大煞將至,萬死回生,天下不平伊始!”
……
……
……
細雨連綿地下了近半個月,地上到處濕漉漉的,如那待嫁的姑娘因為舍不得離家而哭得淒淒戚戚。
被墨染了的天邊,不時閃過一道殷雷,嚇得路上三三兩兩舉著傘的行人直哆嗦。
一輛公交車在這寂寥的夜色之中緩緩行駛,瓷白的車燈光劈開了暗夜,道路兩旁的榕樹上原本藏著的鳥兒,在燈光射來以後受到驚慌一哄而散。
車子後廂坐著幾個滿臉倦色,昏昏欲睡的人。
公交車漸漸逼近了安靜無人的站台,原本獨自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的一個女孩站了起來,三兩步來到車後門等待。
或許是經曆了日積月累的長途跋涉,車子在刹車皮發出沉沉嗚咽聲後才平穩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