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藏起老酒窖裏釀出來的純情,邁出一步、主動表現。
艾比愣了半天,才仿佛受驚似的,趕緊雙手接過袋子。
“這是一副耳罩。”史蒂夫解釋道,“上次我看到你的那副破了個小小的洞。”
艾比的心髒霎時發了潮。
她依稀記得那時候。興許隻是一瞬間呢,居然也被人注意到。
這是多麼細致的心,和多麼敏銳的觀察力!
可她該怎麼解釋,那副耳罩是特製材料,為了防止曼德拉草發出的噪音的,雖然破了個小洞但不妨礙使用;至於別的普通耳罩,對於那些小家夥足以致命的尖叫根本派不上用場。
她又怎麼能把事實告訴史蒂夫呢?
她還在抬頭凝望他。看他的耳廓慢慢紅透,那點血色慢慢洇進脖子,這會兒他更像個被刷錯了漆的古典雕塑。
艾比決定守護這個秘密一輩子。
是的,一輩子!
史蒂夫的臉紅是種傳染病毒,艾比覺得自己的臉也被蒸熟了。
她紅著臉道謝:
“謝謝你,史蒂夫……”順便卡成複讀機,“我是說,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哦……”
史蒂夫在心裏拔足飛奔,才終於從十萬八千裏外撿回了自己的冷靜。他認真且從容地開口:
“我並不需要回報,艾比。這是我樂意為朋友做的事情,本不該要求等價交換。”
艾比聽到胸腔煙花爆炸,“砰砰砰”地,比滑鐵盧大炮還響。
她抿了下嘴唇,固執地小聲道:
“可是我要感謝你。”
“要”字被她咬得特別重。越說到後麵越低、越黏,像化不掉的蜜糖。
她不敢再抬頭看他了。身子朝著那對飽滿的胸大肌前進,鼓起全部勇氣——
史蒂夫隻感覺胸口一熱,又一涼。
她抱了他一下。手臂靈活得像兩條遊魚,在他察覺到的刹那又羞怯地逃開了。
艾比完全不敢抬頭,她垂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左腳蹭了蹭右腳。
史蒂夫盯著那個淡金的小小發旋,突然覺得口幹。
他半天才找回自己失落的聲帶:“……那我先走了。”
艾比訥訥地應“好”,總算把千斤重的腦袋拔起,明明臉很紅了還要對他笑,不甚自然地。
她不知道她有雙迷死人的眼睛,一笑波光粼粼,再窮凶極惡的壞蛋見了也要心軟。
“也請你期待一下我的禮物吧。”艾比真誠地說,“不是回報,是我喜歡為朋友做的。”
史蒂夫那顆老心喲,差點融化成一灘水。
她用這樣的口音、這樣的表情說這樣的話——
實在是可愛極了。
他的手指慢慢蜷起,在呼吸中平複波瀾萬丈的心情。順便衝那個一無所知的姑娘露出喜悅而不失穩重的微笑。
……
艾比送走了史蒂夫,頭一件事就是把耳罩和她的圍巾一塊兒掛好了。
那也是副粉紅色的耳罩,但和她慣用的那副略有不同:對稱的部位繡了小兔子和胡蘿卜的圖案,看上去有趣得多。
艾比很珍惜地摸了摸上麵的絨毛。
送給史蒂夫的回禮固然重要,但現在她還有別的事要做。
她打開抽屜,重新取出盛滿紫色魔藥的小瓶。
喜悅退潮,取而代之的是緊張感,它們來勢洶洶。艾比的血管微微沸騰,迫不及待拔掉了瓶塞。
馬上。她一直盼望的奇跡馬上就要實現了。
艾比咽了口口水,把試劑瓶湊到嘴邊。
那股花般的芳香又散開了,在空氣裏化成一條伸出瓶口的絲帶,引誘著蠢蠢欲動的嘴唇。
她閉上眼睛,腦海裏不由浮現最想見的那個人的臉。
那張臉生動地笑著,連同發絲和頰邊的小雀斑,統統包裹進光暈。
而光暈越來越弱,馬上要消失了。
艾比心裏大急。她一仰脖,把那瓶紫色藥劑全喝了下去。
她毫無防備,頓時痛苦地咋了咋舌頭,眉毛鼻子皺成一團。
味道真的……一言難盡!簡直是鼻涕蟲摻巨怪唾液,興許還得加上耗子膽汁。
總之完全不像個美夢——
這是她大腦裏殘餘的最後一點想法。
一秒,兩秒。她如同被抽了腳筋,瞬間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