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僅衣服土黃,臉色也近土黃,粗眉濃眼,懸膽闊鼻,嘴唇厚重,看來醜陋又普通,惟其眼中精光內斂,舉手投足輕如狸貓,方見精湛修為。

那人眯著狹長眼睛,上上下下的掃視李尋歡,末了,劈手拿過李尋歡手裏的酒,仰頭一口氣灌到底,放下酒壇子時,酒壇子已經空了,他抹了抹嘴,咧嘴笑道:“好酒,好酒,他奶奶的,老子好久沒喝到這麼好的酒了。”

李尋歡笑起來,眼中有了溫暖,“如果朋友喜歡,可以住下來,我這裏這樣的好酒多得很。”

那人眼睛亮了亮,喃喃道:“他奶奶的,這倒是個好主意……”還沒說完便長聲笑道:“他奶奶的,你這小子有意思,你以為請老子喝酒老子就不殺了你了,笨,笨,老子殺了你,那些酒還不是老子的?來來,快快動手,老子等不及醉死美酒了。”

李尋歡歎息一聲,眼中光芒黯淡下去,“我本是誠心誠意請閣下喝酒,閣下為何要我的命呢?要我的命豈非比喝酒難得多?”他忽然抬頭,笑道:“夫人,難道你也要我的命麼?要我的命這麼有趣麼?”

他看的地方有層層的梅樹枝暗影,疏密錯落,剛好錯過了風燈的範圍,雖然那裏距離李尋歡不遠,雖然那不過是一株很普通的梅樹。

那黃衣人臉色已經變了,那處梅花枯枝晃悠晃悠一會,忽然發出咯咯嬌笑聲,聲音甜美柔軟,“小弟弟,你眼光真好,能這麼快發現姐姐的人可不多哦。”

李尋歡苦笑著,摩挲著手裏木頭,緩緩道:“看起來你們功夫都不錯,為何要殺我呢?大家坐下來喝酒多好。”

那嬌美聲音還在笑,看來她一定笑起來很美,笑起來難看的女人是絕對不願意不停的笑的,“小弟弟這話可不對,姐姐是女人,又不是臭男人,姐姐看到臭男人喝酒就想生氣,一生氣說不得就殺人的,你一直讓屠老四喝酒,是不是想姐姐殺了他為你報仇?”

她一口一個姐姐,李尋歡隻能不停苦笑,“男人若是不喝酒,他必定或多或少有些毛病的。”

嬌美聲音咯咯的笑,“小弟弟一直說話,是想拖晚些等人來幫忙麼?多殺個人姐姐也沒什麼,不過那人豈非可憐了些,死的冤枉了些?”

李尋歡歎息一聲,“你又何必逼我動手?”他甚至沒有去碰桌上的小刀,熟識他的人一定覺得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嬌美聲音笑的更歡,“小弟弟倒是自信的很,你若知道我們是誰,隻怕……”

她說到“是誰”,那黃衣人忽然飛起了雙掌,蝴蝶翻飛翅膀般連綿不斷,漫天蝴蝶般大小的暗器四麵八方往李尋歡飛去,這麼大的暗器,施發出來自是不易,力道卻是驚人,一隻隻具是淩厲夾風,筆直射向李尋歡全身各大穴道。

他本是坐著的,要起身已經不可能,可坐著本身便是劣勢,無論如何抵擋,都極凶險,他該如何抵擋?

那聲音說到“隻怕”的時候,那黃衣人忽然撤掌,一柄毒蛇般的狹長劍鋒已經刺了過來,而那嬌美聲音也再沒有聲音,因為她也已經端著蛾眉刺團團冷風般襲近。

此時,李尋歡左手裏隻有一塊木頭,這塊木頭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拿去擋兵器的,他右手附近隻有一把小刀,一個小小的酒壇子。

黃衣人已經刺出了七劍,他已經感覺劍尖穿透了皮肉,已經刺入了李尋歡咽喉,嬌媚聲音也已經打出二十八刺,她的蛾眉刺已經刺入了李尋歡肩胛,刺入了琵琶骨。

驚呼慘叫之聲響起。

冷風一陣陣吹起,刺入骨髓,那麼冷,那麼安靜。

李尋歡依舊好端端的坐著,他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動。

似乎黃衣人的暗器隻是為了要試試酒壺的堅硬度,所以全數飛上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