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懂得欣賞最讓人舒適、最值得玩味的。

他不敢說自己懂得誰,事實上瞎子的生活與人群並無太大關係。但他熱愛生命,不會忽視別人的求救,也不會刻意讓自己脫離人群。

他了解陸小鳳,是因為他們是朋友,是認識很久,很知心的朋友。

但與西門吹雪相交的這短短四天來,卻讓他有了個很奇怪卻很堅定的認識——他懂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也懂他。

這樣的認識是無來由,甚至是有些的荒唐的礙…

[閣下住的可還習慣?]接過八分滿的茶杯,西門吹雪真的有些被茶中之香迷醉了,或者迷醉他的,並非是這極為難得的梅韻茶……

[在下住的非常舒服,西門莊主費心了。]和煦的笑容配上花滿樓沉穩的嗓音帶出股說不出的真誠。西門吹雪凝視著,目光從最初那帶著銳利的打量逐漸變成帶著欣賞與尊敬的注視。

他的確感到好奇,劍癡如他可以悠然享受生活無疑是因為他夠強,但也是因為他對那些煩瑣之事毫無興趣。如果他會出手,那隻能是因為他想出手,不然,即使是陸小鳳死在他麵前,他也會置之不理。

但花滿樓為什麼會生活的如此自得?他身帶眼疾,卻比任何人都活的認真及快樂,他對有麻煩的人決不會不聞不問,如果他出手,那一定是因為需要他出手。他根本不在乎他幫助的人是誰,是否認識,是否感恩……西門吹雪相信,在花滿樓的眼裏,任何生命都是同樣重要的。那他自己的呢?他又把自己的生命置之何處?

難道……他根本不在乎?

被自己的臆測嚇了一跳的西門吹雪隨即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為他,花滿樓,為他‘可能’對自己生命的毫不在乎……

這樣的憤怒來的有些突然,甚至蓋過了他一貫的冷靜。

[你不在乎自己!]突兀的話脫口而出,西門吹雪與花滿樓不由都楞了一楞。

略顯急促的微微一笑,花滿樓回神接口道[不,自然不會。]

不在乎自己?怎麼會不在乎自己呢?!他一向是全心的享受生命的,而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是無法享受生命的不是嗎?

微微眯了眯眼,西門吹雪並沒有回答,隻是一動不動的凝視著眼前的人,凝視著他略顯消瘦的身軀帶點防備性的僵直了點。

緊張是嗎……會緊張就代表還有一定程度的迷茫吧……

其實他當然知道花滿樓沒有作踐自己的性命,他甚至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懂得去享受生活!隻是……他剛才那種強烈的直覺是從何而來的?他那連自己也不了解的憐惜又從何而來……

緊緊的盯著眼前這俊秀的容顏,盯著那怡然平和的仿若不受世情所困的花滿樓,西門吹雪從不輕易退讓的理智開始動搖,他想留下他,留下這好似隨時可以化羽登仙的人兒……

恩……留下他礙…

揚起一抹在一貫的淡諷中帶點不懷好意的笑,在花滿樓尚未反應前欺身而近,然後毅然印上那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的薄紅……

《夜雪》觖引 ˇ三ˇ

[花好月圓吃蟹時……素鼎樓的年糕炒蟹好吃吧。]丟掉一個蟹腳,陸小鳳笑嘻嘻的對身邊的花滿樓咧開了個大大的笑容。

優雅的擱下吃蟹的小銀勺,順手拿起桌邊的毛巾遞給陸小鳳後花滿樓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我雖然眼盲,但炒蟹與清蒸蟹的區別卻還分的出。盡管現在的螃蟹不肥,可你請的蟹宴我還是應該吃一吃的。]

這種寒冬臘月的天氣,也不知陸小鳳哪找來的螃蟹,居然還很新鮮。

[嘿,我還以為你食不知味哩。]順手抹了抹嘴,陸小鳳朝著廚房一瞥,高聲道[來,來,來,花滿樓,再吃一個,莫浪費了某個笨賊孝敬的賭債。]

話剛落地,廚房就飛出個銀光閃閃的暗器,眨眼就到跟前!

順手一抄,居然是大廚炒煲湯用的長柄湯勺,裏麵還盛著半勺的佛跳牆。

一個清瘦的人影跳出廚房,指著陸小鳳的鼻子怒道[陸小雞,你莫得意,別忘了找五十個螃蟹總比挖六百八十條蚯蚓容易些。]

嬉皮笑臉的一笑,陸小鳳順口接到[你這猴精不用著急~總有你去挖那六百八十條蚯蚓的時候。]

從廚房跳出來的人當然是從不偷值錢東西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他現在已經連鼻子也快被氣歪了。

自三天前輸了這個賭局後他就馬不停蹄的趕往江南,終於被他在一天一夜內挖到五十隻螃蟹並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活著帶回。且不管這些螃蟹有多難挖,單那一路的奔波就夠他受的,他發誓,下次一定要雙倍奉還,總是栽在這小子的手裏實在太沒麵子。

[你們賭了什麽?]花滿樓笑道。

陸小鳳一楞,忽然滿臉的遲疑,竟連笑容也變得僵硬了些。

[我們賭你能在……]

[啊!老實和尚!]不等司空摘星把話說完,陸小鳳就大叫著跳了起來。

司空摘星轉頭去看,果然見到一個一身破衣,穿著雙磨的快見了底的鞋,但瞧著十分老實的和尚遠遠的衝了過來,轉眼便到跟前,那不是老實和尚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