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皇遊 BY: 阿吳
1、
"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這是一位老前輩在很久以前教給我的金科玉律。除開這條不太中聽的以外,還有啥"要善用警察資源,以白壓黑"、"打不過就跑,不要孫子裝老子"等。那時還很年輕的我拿出打火機啪地一下點了支煙。襯了背後或紅或綠的霓虹燈,罵他沒骨氣愛觸黴頭。他苦笑著搖搖頭,剛想說什麼,卻被一支強力探照燈明晃晃地照在眼睛上。然後槍聲響起。他的身體在燈光下血花四射,倒下去時象個被摘下來的馬蜂窩。黑洞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夜空。正好向我驗證了他說的那些道理,不是假話。
黑道從來都是講一個狠字。今日你殺他,明天我殺你。我不似他。他有家有口。死了也會有人為他哭泣。難免要愛惜自己的羽毛。而我是孤兒。死了就死了,永遠不會有親屬為我辦後事。同伴好心就替我收拾下屍體;遇到不講義氣的便免得落得個橫屍街頭的下場。因此我比較想得開,所謂人總有一死,大不了手腳一攤後被醫學院的車拉走做學術研究,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於是憑著這股不要命的精神,我很快在道上立了威名。人人都說小十八是條漢子。辦事可靠。是殺手一行內的新翹楚。
本以為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就是我的一生。沒想到治安一直不好的G市,警察們被越拖越大的民憤壓得實在坐不住,於是大張旗鼓,搞了個劍X行動。老大是個黑白同吃的角色,才聽到消息便讓我們分散開去,隱蔽起來。也活該應了那句"出來混,早晚要還的"。就在我們大夥將要散去那一刻,大批警察似天兵神將般子四麵八方包圍過來。個個荷槍實彈,精英盡出。
沒有人想死。尤其是死在條子槍下。
於是我們拚死反抗。
每人身上帶的武器都很有限。老大吩咐的,不許惹事。小口徑手槍砰砰幾下就把子彈全打光了,對方的彈藥卻源源不絕地補給著。我們似被困在籠子裏的老虎,一個一個地倒下。從身體內流出去的血悠悠地淌在一起,真正的有難同當。
老八看了看十三的屍體,咧嘴大笑。
"能活一個是一個。"
他扭頭,衝我吼。眼睛發紅。
"十八,這裏你最小。哥掩護你,衝出去。"
我總是遇到好人。
不遠的一段距離。以我的身手,根本不成問題。全力往前奔跑時眼角餘光不知怎麼的就瞄見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孩子,窩在一堆垃圾後麵,髒髒的臉因為害怕而嚇得發青。這個情景於我實在太熟悉不過,我幾乎是不加思索地撲上去。展開身體牢牢地抱緊他。子彈穿過我的胸`前,卡在肋骨處。我噴了一口血,思維卻異常清晰。就在痛感如潮水般襲來將我卷走以前,我掙紮地向那孩子說了一句話。
我說,出來混,都是要還的。又說,有家的話,就...回去吧。
頭一偏。右手自他臉上垂下。在意識抽離那一刻,我想,我死了。
腦子裏混沌一片。迷蒙中似有人搖動我的雙肩。胸`前依舊是火辣辣的痛。痛得我無法呼吸。這些年仗著身體條件好,身手敏捷。已經許久不曾受傷。忽然受了這樣一記槍擊。竟有點熬不過來的感覺。嗆鼻的藥味夾雜著哭聲,分別從鼻腔和耳朵兩路肆虐我已經被痛感折磨得近乎崩潰的神經。忍無可忍之下我終於發作。破口大罵:哭啥牢子!老子我還活著!
這一吼果真有用。哭聲立馬停住了。有人上來剝我眼皮。膽顫顫地看了兩眼後,哇的一聲,喊:"大喜啊!大喜!公子活了!"
可惜剛才哪一吼把我的氣力耗掉了大半。我迷迷糊糊地,又一頭紮進黑暗中。剛準備昏過去時,旁裏跳出一道黑影,撲到我胸`前,又開始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