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足足要走上一盞茶的時間,冬天下雪他踩著雪咯吱咯吱的響著,等到了正院時就看到他們一家三口正有說有笑的在吃了。
嬤嬤給他盛飯擺在一邊的小桌子上,麵前是從正桌的碗裏撥下來的菜,他一個人坐在小凳子回頭去看,榮王妃正一臉慈愛的摸著趙政的頭,笑著道:“你喜歡那位先生,那明日娘去幫你請回來,咱們不去文華殿了,那邊陰冷陰冷的,每回回來手腳都是冰涼。”
“還是算了,我要是留在家裏七弟一個去就太孤單了。”趙政回頭沖著他笑,道:“我陪七弟一起去。”
榮王妃就掃了他一眼……年紀太小他記不清後麵的事,也不記得前麵的事,但是榮王妃那一眼一直刻在他的腦海裏。
那麽厭惡。
後來他還是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文華殿裏他最小,幾個兄長就攛掇著來欺負他,將他的褲子脫了讓他跟著後麵追,大冷天他光著屁股被關在殿外凍的瑟瑟發抖,他們在裏麵笑,趙正卿也趴在窗口笑。
後來他長大了,五六歲的時候,就再沒有人敢欺負他,他能一個人將大他四五歲的哥哥按在地上,打的鼻青臉腫,他能拿著彈弓往別人的茶盅裏彈幹了的鳥屎,他能在荷花池邊蹲守一個時辰,就為了他們下學時他突然跳起來,將他們一起推池塘裏去。
那些都好遙遠了,遠的他都記不清了。
他走了好一會兒停在一個小院子前,這裏大概是榮王府裏最破舊的了,兩個嬤嬤一個小廝,大家住在一起,沒有小廚房連水都燒不得,所以他夜裏渴了都是起來趴在缸裏喝涼水,嬤嬤還笑話他,說他是一隻小牛犢子。
多少年都沒有來了,他推開門裏麵還和以前一樣,幾乎沒有動過……他能想象的到,他搬走後這裏一定是沒有人來過,他們連他住過的地方都不願意來看看的。
房間裏很簡單,一張書桌一張床,墻角放著櫃子,櫃子裏還掛著一件極小的棉襖,是趙正卿穿剩的,他還記得趙正卿和他要過,當著所有人的麵非要他脫下來還給他。
他在床沿坐下來,一落坐床板就吱吱嘎嘎的響了起來,仿佛支撐不住他的重量。
趙勛也嘆了口氣,目光四掃忽然起身走了出來……就看到顧若離站在院子外麵,一身白色的孝服有些鬆垮的套在身上,顯得她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微微笑著朝他伸出來手來,“從哪裏鉆過的,一身的灰。”
他低頭看看,才發現確實是一身的灰。
“你怎麽來了。”他過去顧若離彎腰給他拍了拍,擡頭看著他笑道:“四處看不到你,我就問了汪公公你兒時住哪個院子,就來了。”
她最懂他了,趙勛牽著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柔聲道:“我沒事,就是突然想來走走。”
“這裏還真是幽靜啊。”她四處看著和他一起出了院子,“後麵原來是竹林嗎?小時候是不是很多蚊子?”
他頷首,笑著道:“不敢開窗,要不然飛進來可不止蚊子。”
“哈哈。”顧若離擡頭看著他笑道:“那時候你要是認識我就好了,我家裏從來都沒有蚊子,因為祖父還不等他們出現就已經熏死了。”
趙勛就輕敲了她的頭,道:“那時候還沒有你,怎麽認識。”
“不是。是因為那時候的你還不夠好。”她輕笑著道:“你要等到最好的時候來遇見我。”
他也被她逗笑了,頷首道:“夫人又多了詩人的身份了。”
“身份再多都不重要。”她笑著停下來看著他,摸了摸她的臉,道:“隻有趙夫人這個身份才是我最歡喜的……”說著伸出來握著趙勛的手抖了兩下,正經道:“很高興認識你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