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陳陶拂袖出門,過了一會兒吳孝之進來,依舊是一身純白直裰,搖著扇子笑瞇瞇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先生。”胡立掙紮要坐起來,但因痛卻渾身戰栗,試了幾次都沒能坐直,吳孝之用扇子壓著他的肩,“躺著說話,別為難自己。”
胡立還是坐了起來,聲音嘶啞的道:“先生,勞煩您幫我寫一封信,等我死了,就將我燒了並著信讓周錚送回去給我娘。”
“說什麽死不死的。”吳孝之不贊同的搖著頭,“霍姑娘說了能治好你的腿,你盡管等著便是。”他說著笑瞇瞇的朝顧若離戲謔的挑了挑眉。
胡立毫不猶豫的搖搖頭:“看過那麽多大夫,沒有一個人說能治好。”他哀求著,“先生,我已不報希望了,隻求先生幫我求求爺,給我一個痛快。”
“老夫可不去說!”吳孝之擺手正要說話,忽然門口有人重咳一聲,隨即一道沈冷的聲音傳進來,波瀾不驚卻透著無形的淩厲:“你要如何痛快?!”
顧若離冷眼看著,辯出這聲音,她再去看胡立,對方已經從床上跳起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果然是驍勇將軍趙勛。
“怎麽不說話。”門簾子掀開,顧若離就看到一個男子走了進來,他約莫二十歲上下,穿著一身湛藍色的潞綢直裰,身高足八尺有餘,負手而立於門口劍眉微蹙鼻梁高挺,薄薄的紅唇緊緊抿著,仿似刀鋒,一雙眼眸宛若古井般又深又黯,讓人不寒而栗,他走了幾步衣袍翻動,不怒而威的看著胡立,不急不慢的問著,“想怎麽死?!”
方本超和劉大夫根本不認識來人,可卻是下意識的就跪在了地上。
顧若離也恍然站起來,手交握在腹前,心裏砰砰跳了起來。
他就是趙勛,是隻身一人潛入瓦刺,在堅守嚴密的牢房中,將太上皇救出來的驍勇將軍,是手掌八千精銳令瓦刺膽寒聖上忌憚,身在邊疆卻能左右朝綱的趙遠山。
一瞬間,顧若離似乎有些明白了周錚等人為何和別處的軍士不同。
“爺!”胡立跪在地上,不知是疼的還是害怕,“求爺成全!”額頭上冷汗已流了下來。
吳孝之立在一邊,想要說什麽,卻又搖搖頭閉上了嘴!
房間裏安靜下來,連顧若離都隨著大家的步調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呼吸,生怕驚擾了什麽一般,壓抑的過了很久,顧若離就聽到趙勛道:“好!”話落朝門口喝道,“進來。”
“爺!”周錚進了門,跪在地上抱著拳,趙勛轉身依舊負著手,麵色始終未曾有半分動容,“成全他!”
顧若離心頭一跳,驚訝的看著趙勛,成全?人家可是求死。
周錚亦是愕然,猛然擡起頭來,卻非質疑趙勛,而是朝胡立看去,露出一副瞧不起的表情來。
胡立滿麵羞愧,因為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周錚已經起身,手搭在了刀上。
胡立一死她就沒有理由留在這裏,也沒有機會去查那晚的事。幾乎是同一時刻,顧若離扶住了胡立:“你的腿不能跪在地上,會再次感染發炎的。”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顧若離,好像她做了什麽捅了天的事情一樣。
“走開!”胡立一把將顧若離推開,怒道,“庸醫,不用你故作姿態。”
顧若離跌倒在地上,卻絲毫未怒,這樣的病人她見的多了,因為疼痛的折磨而散失了求生意誌,她起身蹙眉道:“我是不是庸醫,你沒有資格來評定,因為,你到目前為止,還不是我的病人。”
胡立一怔,沒料到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丫頭脾氣不小,若是以前他還能打趣幾分,可現在他什麽事都不想關心,便低喝一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