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橘紅色的夕陽映紅了西邊的雲彩天空,雲霞遮幕,一片絢爛。已是傍晚時分,李家灣村開始陷入夜色降臨,村裏響起此起彼落女人們嘶著嗓子叫喊著晚歸孩子回家的吆喝聲,趕羊群的羊倌揮舞鞭子輕脆抽打落地聲,羊群“咩咩”的成群叫聲,家家生火做飯,窯洞煙囪上炊煙繚繞,一幢幢前後成排的窯洞院落裏電燈亮起來,星星燈火使這個顯得生冷的黃土村落變得溫暖起來。
李德貴老漢家裏,因為閨女李子華從縣裏七請八托找親戚關係,終於從鄉裏的中學調進縣城小學裏了,借助這個理由一家子人吃個團圓飯,順便把兒女們召集在一起開個家庭會。“人跟種子,地跟壟子,地與地的差別在於雨水濕透的道道,人與人的差別在於他的信念堅持和機會把握,”李德貴常說的這句話派上用場成了開場詞,他今天沒有發火罵兒女們,怕把子女們都罵驚了不好收場,暖和一下家裏人近年來憋屈的心氣。
昏黃的燈光下,仄憋的窯筒子把家人的身影拖的老長,李德貴依靠在被褥垛炕頭上坐著,子林、子安在炕上背靠著窗台邊坐著,子平在地上靠著後掌窯破碗櫃邊上站著,子林媳婦金玲、子華和她娘在灶火上忙乎做飯。至那年那場雨災後,窯洞修補花了不少錢,當年地裏隻有三成收入,加上政府的救濟勉強過了個年。今年子林轉正成正式編製內鄉幹部了,子華調動進縣城當小學老師了,子安差一年就快能安排工作上班掙錢,子平也考上了縣城高中,生活前行的列車仿佛回到了生活的正軌,給這個窮困的家燃起了好多的生活希望。
這一大家子裏眼下最需要的是怎麼走下一步的事,因為李子林母親前年前胸疼痛從去年下大雨就更厲害了,當時到鄉醫院檢查說是乳腺增生,吃了些藥片卻不見好轉,鄉醫院建議到市裏大醫院檢查,關鍵是誰能領她去?李德貴長年在家裏侍弄一大攤子農活,也沒機會出過多少遠門;子林、子華又要工作沒多少空閑和時間,子平麵臨著馬上高中開學,子安倒是在市裏上過四年中專學校,自然而然由他帶娘去看病,但一家子還得分頭求親戚朋友、鄉鄰們借看病的錢。借錢籌錢可是個大難題,在這裏的莊戶人當老子的如果給小子們因為沒錢娶不了媳婦成不了家,閨女嫁不出去,那就人們麵前矮了半截,活的夠窩囊,現在卻是因為看病用錢而需要向親戚朋友們張嘴借錢,尤其在農村求親戚,那更是難上加難極犯難的大事。
在農村親戚這種微秒關係,好多時候還真是嫌貧趨富,相互利用起來比較公氣,用完又覺得是應該的、必須的。按說親情血緣關係是砸斷骨頭連著筋的,加上在農村一起生活又脫離不了相互走動探親,可真正有了利益糾葛或是經濟交往後,親戚也就不算個真親戚了,關健是人家看你過的富裕不富裕,有沒有還債的可能,親情也是一等一的交換。一家人盤算了良久,該找誰借,能借多少,該由誰借,最後商議下來還是子林、子安去借靠譜點兒,也許人家看他倆將來有點出息,債務人情都能還上,最後決定由子安領著他娘進市醫院看病,子華先供子平上學,相關任務安排好,一家人堆坐在炕上,懷著複雜的心情吃了頓全家飯。
看病求醫是磨難和災難的雙重折磨,心情壓抑加上經濟乏力,麵對著掛號排隊各地前來看病人們的方言哩語,醫院裏滿滿當當地患者,別說病人的難受,陪同的人也心裏沉重無比。子安領著母親一大早從村裏坐私人班車進市區附屬醫院,私人班車為了拉滿人,沿周邊各村莊拉客轉悠了二個多小時,一路顛簸的才進了市區,子安母親從未出過遠門,心情緊張加上暈車難受的要命,盡管上車前吃了暈車藥,但還是強忍著想嘔吐,一下車就蹲下來,按捺不住翻滾的胃口,嘩一聲吐在路邊的樹坑裏,整個人軟軟地扶著馬路邊行道樹癱坐在地上,子安蹲下來不停地給母親撫前脯搗後背,子安娘閉目休息好一陣子才定了定神,娘倆相跟著進了醫院門診排隊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