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事變》by 豬娘/Bonepig
-楔子-
總有不喜歡秋天的人,卻是再不喜歡也很難很難否認,這個介在兩種對比鮮明氣候之間的過渡季節,有它獨具豐姿的美。
天高雲清,藍與白,澄澈得彷佛讓水洗過,連溽暑時分那份過度囂張燦爛以至於逼得人不敢仰視的金也一並滌去。越湖而來,挾了水氣的風四處播送著濃鬱香氛,敞開胸懷深深一嗅,一股甜得好似蘸了蜜的味兒,沁腑入心。
即便隻是長街兩側並列著的眾多店鋪中不多起眼的一間,香甜氣味仍一視同仁地飄送進打街口數來南麵第十三棟的白牆黑瓦二層小樓裏。
小樓深處,密如蛛網也規整若棋盤,窗格的影子斜斜地落在牆麵上,以肉眼一時難以察覺的速度移行。向外大敞的兩扇方形雕花窗迎來的可不僅止於大片清朗天光與金秋特有的桂花香,還有不少聲音,彙聚成一股算不上多吵嚷但也很難忽略掉的含糊音浪,回繞在房間裏。側耳細細分辨,其中應當包括了窗外樹梢上的鳥鳴、往來行人的笑語、商販的吆喝,手推車車輪的轆轆滾動摻和了踏過青石板道的達達馬蹄響。
扣上無袖對襟馬褂的最後一枚盤扣,順勢將手指並攏了拂過長衫下擺的兩道皺摺,著裝完畢,房間的主人移動步子來到床邊的大五鬥櫃前,對著支在上頭的鏡子打量起自個兒的模樣。挑眉瞥眼間,鏡麵映出一張五官端正乾淨的年輕男子麵龐,稱不上頂俊俏,然目光清澈靈動,兩頰血色豐潤,實實在在地討喜。
哎哎!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噢,是了──見過地下工作者,沒見過這麽嫩的地下工作者。
-壹-
早起的蟲兒自找死,早出爐的燒餅讓人吃。
且不論這句山寨版諺語本身有沒有語病,修辭是否太欠水平,它本身的字麵意思總是不錯的。香噴噴熱騰騰的燒餅,不給人吃,難道當豬食?而且別說啊,一邊大啃特啃夾了牛肉的芝麻醬燒餅,一邊欣賞路過的大叔大媽姑娘小夥──當然,重點百分百聚焦在打扮得跟花骨朵兒一樣的姑娘家身上,真是一件挺愜意的事情。美好的一天,難不成還能有更美好的開始?
所以,當吳邪步下窄而陡的木樓梯,穿過空無一人的狹長內堂,掀開藍花布簾,跨進外間,首先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幅對他來說不怎麽美好的畫麵:自家古玩鋪子的夥計王盟正大咧咧地坐在貼牆擺放的那張老紅木三彎腿八仙桌邊,除了屁股,右腳連著鞋底板也不偏不倚地擱在了同樣頗有年歲的太師椅麵上。右手捏燒餅,麵衝店門,一臉傻笑,沾了豆漿的嘴幾乎咧到耳邊。嚇!小半張桌上密密麻麻的白點都是些啥?珍珠寶石那是連想都不要想,凝神再看,全是白芝麻粒。
「咳!咳咳!」
不是咱們親愛的老板大人修養好得隻想以咳嗽略作提醒,隻恨不輸錢塘大潮的滔滔怒吼沒來得及奔湧出口,人就先給口水嗆著了。
王盟猛地回神,循聲望來。
「哎!少……嗯!」掐斷話聲的是一回稍顯不自然的吞咽動作,硬吞下的明顯不止餅皮與肉餡,「老板,早啊!」
招呼聲未落,人已刷地站起了身,空著的手一指方桌對邊擺好的另一份燒餅與一隻大白瓷碗。
「前些天就聽隔壁的大嬸說附近有家小店子的燒餅跟豆漿特別香,我今兒個特地起了個大早去買的。瞧!」碗蓋一揭,騰騰熱氣伴香味竄起。「都還熱著呢!趕緊嚐嚐,肯定跟昨天的不同,真不錯呢!」
早飯它看著可美了不是嗎?整夜未食的肚子它可餓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