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這副似乎要隨著水洇成墨色的外衣一起, 沉落到寂寂深海的頹唐淒涼模樣。

阿笙鼻子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待阿笙上前, 探出手指摸到崔珩晏白紙若曦的額頭, 心裏便是一沉。

溫度滾燙,似乎就快燃燒沸騰起來,燒得阿笙眼前一暈, 幾乎都要立不住。

倒是崔珩晏無力地抓住了她不停顫唞的手:“是阿笙來瞧我了嗎?”

隨即他又自嘲一笑:“她怕是再不肯理我,我果然又在做夢了。”

氣音虛弱,好像下一刻聲音就要斷掉。

公子的手冰涼,反倒襯得那額頭熱得更是驚人。

阿笙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墜,一顆顆都砸在大美人的脖頸上。

她慌忙抬了手去擦,可是越擦越多,那淚水彙成了行,細細地沿著原本公子身上積著的冰涼水液奔騰而去,幾乎都要彙聚成溪流。

崔珩晏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阿笙,你不要哭。”

他的力道輕柔:“便是在夢裏,我也舍不得見你落眼淚的。”

淚水模糊了阿笙的視線,她緊緊抓住大美人的手掌:“我不哭,那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她哽咽著:“公子怎麼還要瞞著,如若不是阿餘來找我,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告知我了?”

公子聞言,驚喜地睜大了雙眸,嘴唇慘白,眼神卻亮:“阿笙,你真的來了?”

卻又慌忙縮回手轉過臉去,“你快走。我現在病了,必然是醜陋粗鄙,不堪入目,連我自己都嫌棄這副狼狽樣子。你的公子,不該是這樣子的。”

阿笙淚水漣漣,就快要語不成調:“公子該是什麼樣子?”

她眼睛積滿盈盈的淚水,因為傷得狠了,連嘴唇裏吐出來的話都帶著痛楚:“你合該光鮮亮麗,被眾星捧月是嗎?可我告訴你,就算你現在病骨支離、狼狽不堪,那也是最皎白如月的公子!”

這幾乎是阿笙內心藏得最深,最隱秘,最不願意被人察覺的心裏話。

旁日裏,任崔珩晏怎麼逼迫,怎麼軟言相求用盡手段,她都嚴絲合縫地閉上嘴巴,藏住心不給他瞧的。

這下盡數講給公子聽了。

一字不差的,盡數講給他聽了。

所以公子能不能好起來,能不能不要再得病,能不能告訴自己這都是夢魘。

是了,她情願這是自己另外一場難以蘇醒的噩夢,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就還是原原本本的樣子。

原原本本的,公子康健的舊日模樣。

充當屏風的阿裕看不下去這淒慘的景象了,他也跟著焦急:“是啊阿笙,公子可是在那冰水裏待了半刻鍾呢。”

阿笙擦了擦淚水,怒聲道:“你們就看著他在冰水裏凍著,也不下去救人嗎?”

罵到這似乎察覺了不對,她的細眉蹙了起來:“不對啊,公子也會鳧水的,怎麼會在裏麵泡了半刻鍾啊?”

阿餘惡狠狠抬腿,全力踹了阿裕一腳。

可不會武功的人這下子,在絕頂高手如阿裕麵前,那是絕對的不痛不癢。

阿裕甚至以為自己得到了鼓勵,因著前些日子在公子麵前邀功不成反被罵,結果他不但令崔珩晏嫌棄。這還不打緊,他甚至還惹怒了一直在耐心教導自己怎麼說討巧話的阿餘,對方已經很久沒有再和他說過話。

他暗自揣測,想來這次哪怕是慧敏機靈如阿餘,都覺得自己插話的時間恰到好處,連和自己置氣都顧不上,還要熱烈地鼓勵他接著說下去。

於是,阿裕更是將從阿餘那裏學到的方法用了個十成十:側麵描述公子的慘狀,讓阿笙心疼公子;之後再借自己的口,將公子不好意思講出的話全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