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夕覺得自己現在很舒服,輕飄飄的似在雲端,她以為自己這是到了天堂,可她這樣的人應該會下地獄才對吧,陳夕自嘲著想到。
突然她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傳來,伴隨而來的是個女子柔柔的輕喚聲:“二丫,起床了,天都要亮了。”
那聲音很小,若不是這樣安靜的早晨估計都聽不到,陳夕的魂魄好似有了牽引,被拉回了現實,她猛的睜開眼睛,破舊的房頂,蘆葦杆都已經舊的耷拉下來,從房頂漏的窟窿裏若有似無的還能看到天上閃爍的星星。
陳夕腦子懵懵的不知這是哪裏,這時敲門聲又傳來了。
“二丫,二丫。”
陳夕軲轆從床上翻了起來,看看四周,她滿眼的不敢相信,床頭破舊的木頭箱子,上麵是繡了一半牽牛花的帕子,身上蓋的被子,被口補了一回又一回,粗硬的有些紮人。
陳夕鼻子發酸,猛的翻身下地,隻著一件灰色的裏衣,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丫子跑去開門。
蘇氏見門開了,剛想開口,陳夕卻一頭栽進了她的懷裏,陳夕的肩膀抖動著,隱隱能聽到抽泣聲。
是熱的,活生生的娘,她不是在做夢。
蘇氏有些不知所措:“二丫,怎麼了,沒睡夠麼,那娘不叫你了,你……你再去睡會兒。”
一邊說著手還不住的拍撫著她的後背。
好一會陳夕才眼睛紅腫的抬頭:“娘,我沒事,隻是被噩夢嚇著了,我這就來給您燒火。”
是,那就是個噩夢,真的不像夢的一個夢。
“好,那娘先去忙,你慢慢來,別急啊。”
“嗯。”
陳夕看著她娘進了廚房的身影,眼淚又浸濕了雙眼。
她沒死,真的沒死,還回到了小時候,那她現在是人還是鬼?不管是什麼,她都要留在娘的身邊,陳夕堅定的想著。
她仰起腦袋,把眼淚逼回去。
這時的她才六歲,離宮裏選侍還有半年,一切都還來得及不是嗎,這次,她要保護好娘親和哥哥,至於那個爹,實在改變不了,那就讓他做他的大孝子去吧。
陳夕調整好了心情,懷裏抱著件滿是補丁的薄棉襖,她摩挲著上麵的補丁淚眼朦朧,衣服雖破舊成了這樣,可卻難得的感覺到了溫暖,這是她娘蘇氏退下來的舊衣服,改小了給她穿的。
她穿上衣服去了廚房,這時已是十月底了,天寒地凍的,所有人都還沒起床,隻有她娘蘇氏和她起來做早飯。
她娘做飯她燒火,小鍋裏燒滿滿的一鍋苞米粥,邊上貼了一圈的三合麵餅子,大鍋還要燒水給大家洗臉。
蘇氏切了滿滿的一盆白菜梗用來醃鹹菜。
看著蘇氏忙碌的身影,陳夕滿心的歡喜。
他們住的這裏叫齊雲村,是在齊雲山腳下,離京城不過百多裏地。
前世宮裏出來選侍的時候她奶奶白氏病了,家裏沒錢買藥,因為宮裏給的錢多,足有二十多兩,她就被自己的親爹給賣進了宮。
明知那宮裏是吃人的地方,稍微疼愛子女的人家都不會把孩子往那裏送,可她爹不顧她娘哭瞎的眼睛,不顧大哥磕破的腦袋,打著孝順的名義依然強行把她送走了。
滿院子所謂的親人竟沒有一個出來阻攔的,隻會說她娘不識大體,不孝順老人。
一個七歲的丫頭進了皇宮那樣的地方,過的什麼樣的日子可想而知,每天她最大的動力就是娘和哥哥。
宮裏每年都有探親假,就是讓奴才們與家人在一個角門見上一麵。
隻有第一年她見到了她娘,才隔了一年,明明才二十七八歲的娘親,卻硬是蒼老的像個四十歲的老婦,滿頭烏發白了一半,身子都佝僂了,從那她就沒見過娘,以後的每年都是大姑姑來的,來拿月錢,順便把家裏的事跟她說說。
說的無非是奶奶又病了,要用多少錢,讓她想辦法,以為她進宮是做娘娘的麼,想要多少錢都有。
可這些從沒有人管過,她在宮裏艱難的過了十多年,那年她因為花草侍弄的好,入了太後的眼,被調到了太後身邊服侍。
宮女滿二十二歲隻要有家人來接,主子一般都會開恩放出去嫁人,她滿年齡那年終於見到了她的哥哥。
哥哥瘦成了骨頭架子,人也蒼老了十多歲,是的,蒼老,明明才二十五歲的青春好年華,卻硬是像三十多歲。還瘸了右腿,腰上係著麻繩,他告訴她娘去了,因為所謂的不孝被她爹打了,加上思女成狂,一時沒熬住,去了,走的時候隻一張草席裹著,便匆匆下葬了。
什麼不孝,家裏分家好幾年了,因為沒有把唯一的口糧送去給老人吃就叫不孝,這讓一向孝順的爹看不下去了,加上兩個姑姑的挑撥,所以對她下了重手,哥哥去攔也被打破了頭。
娘躺在床上十多天都沒人看一眼,因為沒錢所以請不起大夫,就這還被人說是裝病。
終於沒熬過半個月,娘在半夜去了,聽說去的時候手裏緊緊的抓著她的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