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霄過世後顏即不再極力反對顏卿和王豹子,看見他們同進同出,也視而不見。連父一時還沒從喪子之痛中緩過來,漕運碼頭事務就先讓顏即幫忙照看,連家本家也在族裏挑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過來過繼給他們,現在正在路上。顏父忙著安慰老友,等到一切上了正軌已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
六月廿九是顏卿的十八歲的生辰,連家剛剛喪事完畢所以顏父也不想張揚,於是一家人就在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就算過過生辰了。
六月的天已經有些暑氣,夜晚月明如水,竹影輕斜,顏卿和王豹子在小院裏小酌乘涼。寶兒白天和墨染玩的累了已經早早的睡了。這一個月裏顏卿漸漸發現他還是能講話的隻是有些說不清楚,像是大舌頭,所以他很少在人前說話,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內向了許多。
一壺酒放在桌子上,顏即在一旁坐下:“桂花釀,嚐嚐。”說著給顏卿和王豹子都倒了一點,接下來就是一段許久的沉默。也許顏即暫時還不想這麼快就從連雲霄過逝的傷痛中走出來,他覺得連雲霄相思成疾,鬱鬱寡歡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雖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但是人去了無痕,難道不是更為悲哀嗎?那麼就讓他在自己的心中多留一段時間吧。
三人月下對飲,靜寂無言。
“大哥少喝點。”
“再喝一杯便罷。”顏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你們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王豹子微一挑眉,他沒想到顏即會問的這麼直接,畢竟上一會三人之間的談話可沒有這般平靜,“我想帶子瑞回平山縣,那裏雖然沒有這邊富饒,但是生活平靜,很適合他。”
顏即聞言點點頭,又問顏卿道:“你也是這麼想的?”
顏卿有些為難道:“我的確想和豹子哥回去,但是為人子女,卻不能在父親跟前盡孝……”
顏即打斷他道:“長幼有序盡孝的事就由我來吧。因為地處遙遠,管理不便等原因茗韻軒在臨州以及西北都還沒有商號,我想在那設立分號,由你主事,而且茶路上的生意我想以後就由臨州的商號負責,還省去從這到臨州的路程。另外你找機會和父親提一下把沈家的婚事退了,沈老爺以為你啞了,應該也樂得其成,隻是礙於婚事是他家先提的不好意思悔婚罷了。”
“大哥,你……”顏卿感動的不知該說什麼,方方麵麵顏即都為他著想,為他盤算好了。
“王豹子。”
“嗯?”王豹子沒想打顏即還有話要對自己說。
“明日你跟我去衙門,立個契約。”
王豹子詫異道:“什麼契約?”
“契兄弟的約書,我向同僚打聽過,就跟男女婚約書是一樣的,雖然很少有人去登記。但是我不想我弟弟沒名沒分的跟著你。立契時,子瑞是契兄,你是契弟,若是將來有個萬一,你們分開了,婚內財產全歸子瑞。你有意見嗎?”說完他挑眉望向王豹子。在這時男子休妻女子是不能分婚內財產的,顏即這樣要求等於在立契約書時王豹子等於就是妻子的位置稱為契弟,而顏卿就是他的“丈夫”也就是契兄,這與年齡大小無關。王豹子沒有想到當初對老爹開的一個玩笑一語成鑒,自己真的成為顏卿的媳婦了。但是他又想,這契約書又不能決定兩人在床上誰上誰下的問題,而且自己根本不想與顏卿分開,立了這個契約兩個人就是完完全全的相屬關係了,於是也就欣欣然同意了。
顏卿猶豫道:“立契約的事不問過父親母親嗎?”
顏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需要,立過兄弟契約的人還是能娶妻的,當然契弟若是要娶妻得經過契兄同意。哪日你厭煩了他了跟大哥說,大哥再幫你找一門好親事。”
“哈?”王豹子一臉震驚,什麼這兄弟契約還是不能絕了別人對顏卿的念想嗎?那自己豈不是太吃虧了。
顏即對他微微一笑道:“早些睡,明早我來叫你。”
顏卿找了一個時機向顏父說了想退婚的事,顏父也覺得若是以前倒還好,現在顏卿有缺陷了確實是委屈了人家沈家小姐,於是就親自上門去向沈老爺道歉退婚,沈老爺正為這事發愁呢,他可不想寶貝女兒嫁給一個啞巴,見顏家父子這般識相自己來提了,於是也就就坡下驢,順理成章的把婚事退了,他還說,出了這樣的事兩家都不想,雖然做不成親家,但是這情分是在那了,以後就真是親家一般多走動。後來聽說沈家小女兒為了這事又哭又鬧,還要絕食,但是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而不了了之了。很多年以後沈老爺非常後悔當年他因為沒依著女兒的意思而錯失了一個好女婿,險些家破人亡,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七月初顏家上下在官道上送別顏家二少爺,二少爺此去臨州是要開拓顏家西北的事業責任重大,跟他同去的還有他的恩人兼大哥兼契弟——當然最後一個身份隻有顏家大少和他們二人自己知道——王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