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銀時在報紙上清晰的看見了近藤的照片,端正嚴肅的真如一個猩猩一般。旁邊的報道怎麼也看不清,眼前時清楚時模糊,盈盈晃動,印刷的鉛字扭曲跳躍起來,有幾個特別清晰,板橋,斬首示眾,真選組,覆滅。

以前我在鄉下的時候,有個人幫我占卜。他說我最後一定屍首分離。

那人說這話時的音容笑貌還清晰的在眼前。

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自己兄弟的理想,堅定慈忍的武士,就這樣……隕落了麼?

銀時癱坐在地上,身上的水滴下來,彙聚一股,在地上蜿蜒成一條小河。

窗外的雨聲漸漸的小了,仿佛也累了。這時,敲門聲響起。

銀時本來覺得虛脫般的乏力,可是現在卻如同上緊了發條一般一下子蹦起來,飛速衝過去開門。

門外會是他麼?眯著青光眼,撐著長柄傘,嘴裏叼著正在燃燒的香煙,線條優美的下頜微微揚起,半邊側臉淡淡隱在陰影中。

門開了,外麵漸漸明亮的光線投入了黑暗的小屋,銀時低下頭去,看見了撐著傘的報童,他眨著眼看著他,脆脆的叫他:“大叔好。”

銀時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感覺,他隻是機械的開口:“什麼事?”

“大叔,那個黑頭發的大叔讓我告訴你,他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了。”小童甜美的微笑,輕鬆的說著。

“他什麼時候說的?”

“今天早上,我在叫賣昨天報紙的時候。他大概聽見前真選組局長近藤熏在板橋斬首示眾這條新聞了,便出來買了一份報紙。然後,當我從那條街再走回來的時候,他又從屋子裏麵出來,告訴了我這句話。”小童仰頭望著眼前銀發渾身濕透的大叔,他的臉藏在屋內的陰影中,看不大清楚,忽然有水落下來,正中小童的額頭。他伸手抹了抹,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大叔:“大叔,你全身都濕了在滴水呢,小心外感啊。”

銀時身體一震,便如同被這話驚醒了一般,他開始笑,並蹲下來,拍拍小童的腦袋:“好了,我知道了,改天請你草莓牛奶啊。”

小童卻並沒有往日裏見奶眼開的雀躍,他隻是呆呆的看著銀時。

他在笑沒錯,但是淚流滿麵。

銀時不覺得自己淚流滿麵,而在繼續微笑,因為他認為臉上潮濕的觸♪感全部都是因為雨水罷了。

你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了,我明白,就如我當時不辭而別的去調查假發的事情一樣。隻是不一樣的是,上次我隻是要找你報仇,而這一次你是要向這個新生的時代宣戰。

或見飛蛾自投火 ,心有戚戚焉。(願うことあるかも知らす火取蟲)

終結章

小村的後麵有一座矮山,背陰坡麵上種滿了櫻花樹。春季到來,滿山遍野如雪似霧。這山坡上的櫻花俱是雪白的顏色,幹淨的纖塵不染。

青光眼才搬到這裏來的時候,櫻花剛剛全部凋謝,他抽著煙,眯著眼睛,遠眺櫻花坡,然後側過臉來望著身邊睡眼惺忪的銀時說:“明年春天,我們就有櫻花賞了。”

當時銀時剛收拾完屋子,累的隻想趕緊倒下睡覺,而青光眼還偏要拉著他出來,因此脾氣格外暴躁:“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樹上長滿了花而已。花粉還會四處亂飛,蟲子也會到處蟄人……”

土方額角跳動著青筋,夾著香煙的手指在顫唞,他忍了一會,然後盡量用和緩的語氣說:“我隻是想瞻仰一下埋葬了武士的櫻樹而已。”銀時打著哈氣,紅眼睛斜著他:“切,副長大人若是少女情懷大發就請直說。”

於是土方再也忍不住,拉住銀時胳膊就往屋裏走。銀時仰著身體盡情的被他拉著向前,歪著頭問:“幹什麼?”

“哼,你不是早就想睡了嗎?哼哼,我們就去睡啊。”土方用力扯過故意賴在後麵的銀時,擁住他,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嘴裏還叼著煙,煙霧全部鑽進銀時的鼻子中。

“喂,你……”銀時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了土方臉上很賤的表情,他用從來沒有過的賤表情俯視著懷中的銀時咬著煙一字一句:“我看你能不能那麼容易就睡著。”

銀時現在正坐在滿山坡最大的一株櫻花樹下。樹上的櫻花開得極盡繁盛,幾乎就要把他這個坐在樹下的人埋起來,有的花枝甚至不堪重負垂拖在地上。銀時仿若處在雲端香雪中,他手裏拿著一瓶草莓牛奶,撇著嘴自言自語:“不就是長了花的樹麼?確實有花粉,確實有飛蟲……”他聲音漸漸低弱,最後一句近似夢中乞語般微不可聞:“但是,確實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