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要去加班,沒法照顧你。怎麽辦?

馮葉想,這個孟誌誠,真不讓人省心。

這麽一想,就覺得自己非努力不可。他回答,我自己能行。

孟誌誠摸摸馮葉的腦袋,說,你放輕鬆,別拚命工作,能偷懶就偷懶,有我呢。

馮葉心中五分好笑,五分感動。

這就和打架老是輸的小狗,和受欺負的主人說,“以後我幫你出頭”是一樣的。

出不出頭是一回事,有沒有這個心是另外一回事。

說老實話,這輩子,馮葉還從來沒遇到過對自己這麽好的人。以前的精英人士都是敷衍了事、逢場作戲,那時候生病了馮葉就自己吃點藥解決,吃藥好不了,去醫院獨自掛一瓶水。真正能為自己著想的人,很認真很認真地想一想,一個也沒有。

就這麽缺愛缺了二十七年,遇到了這樣一個把自己當回事的弟弟。雖然智商低了點,反應慢了點,工資少了點,頭腦鈍了點,但是真的把自己擱心裏頭。

馮葉這人本來就沒出息,這下子更沒出息了。他看著孟誌誠,眨眨眼睛,歪歪嘴。“哇”得一聲就哭出來了。

孟誌誠嚇了一跳,連忙問,你哪疼?哪疼?我幫你買藥去。

馮葉說,我心疼。

這話是沒有誇張的,想想就疼,是真疼。

孟誌誠說,好好休息,別多想,你趕緊睡。我明天爭取早點回來,陪你去醫院做個心電圖。

馮葉說,是心疼,不是心疼。不做心電圖,浪費錢。你本來就沒幾個錢,現在還都被我耗完了。

孟誌誠說,你心髒不好,我把我自己賣了也給你治。

馮葉說,你能賣幾個錢啊。說完,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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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葉的病到周一就好全了,畢竟小年輕。

但他的這次生病,帶來了兩個後患。一是:他花了很長時間和孟誌誠這個理解能力不大正常的男人解釋自己的心髒是沒有問題的。二是,馮葉在一夜間──反應變遲鈍了。

這個遲鈍具體表現在:回答孟誌誠的話要很久、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總是做錯事情。

馮葉猜測自己的這次轉變,可能是因為下麵兩個原因中的一個,也有可能兩個原因全占了。

第一個原因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孟誌誠待的時間長了,便在一定程度上發生了趨同反應。

第二個原因是,蝴蝶結,是會過人的。

這個過人,不是指帶球過人,這個過人,跟三井壽沒有關係,跟勒布朗詹姆斯德文韋德更沒有關係。這個過人,指的是一個人的病過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在這裏,可以理解為:蝴蝶結瞬間轉移了。

馮葉覺得就是這麽回事,孟誌誠的蝴蝶結過給自己了。他最近有點楞,早晚都是,說話要反應一下,吃飯也要反應一會兒。嘴皮子不利索了,動作也靈活不起來。他能在那裏看孟誌誠看十幾分鍾,就和弱智兒童一樣癡癡地看著孟誌誠,看孟誌誠的脖子,看孟誌誠的臉,看孟誌誠的手。等到孟誌誠對他說,咱們洗洗睡吧。馮葉才站起來,愣五秒鍾,再回答,好。這之後,馮葉爬到床上去,隨後是孟誌誠。不管做不做,不管誰在上麵,活塞運動結束之後,馮葉很容易睡著。隻要孟誌誠和他頭貼頭,他就想睡覺了。

馮葉想,孟誌誠就是他的春天。不是發春的那個春,是春困的那個春。

第二個周末,孟誌誠陪馮葉出去玩,他們去街上的大電影院裏頭看電影。

電影開始了。觀眾朋友們笑,馮葉笑,孟誌誠不笑。觀眾朋友們不笑,馮葉不笑,孟誌誠倒笑了。

馮葉問,你笑什麽。孟誌誠回答說,剛剛那個鏡頭好玩。馮葉看看表,離那個畫麵已經過去一刻鍾了。這時候的馮葉納悶了,孟誌誠還是反應這麽慢,自己卻沒怎麽變慢,但自己智商怎麽就遭遇滑鐵盧了呢?

馮葉看著孟誌誠的臉,想不通了。

第三個星期的一天晚上,馮葉坐在臥室裏看電視。當他花了幾個小時,看完相約星期六和非誠勿擾,他才知道,這種癡癡呆呆看著對方,就像守望春天一樣守望對方,原來都是因為愛。

這種能夠在一個聰明的像自己一樣的人的反射弧上紮一個蝴蝶結,這種能夠讓一個懶散的像自己一樣的人認真工作好好做人的超現實力量,搞了半天,叫做僾。

不是叫

做僾。

是叫做

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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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得這麽少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