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飛身進了火場。
正屋的梁已經倒下,楊戩並沒有驚慌。他有一種感覺,卓東來一定還活著。
他猛地揮動墨扇,火焰如同遇到大雨一般,瞬間熄滅。片刻之後,整個火苗已經消失,隻有熱氣還蒸騰繞著。
推開被燒得滾燙的銅爐,就看見一具焦黑的屍體倒在地上。楊戩蹲下`身,將身體翻動過來,眼睛裏閃過一絲緊張,很快又鬆了口氣。雖然知道不會是他,可是去看的那一瞬間還是有些莫名的慌張。
丟下屍體,再向前走。環顧四周,緊蹙著眉。
曾經繚繞著香煙的香爐此刻倒在地上,椅子被燒得差不多了,有得還在冒煙。紫檀木的塌隻剩下幾根沒有燒完的木頭,倒在地上,壓在……
楊戩忽然一怔,原來在那紫檀木的灰燼中,竟然還有一個屍體倒在那裏,紫色的靴子已經成了灰色。
楊戩覺得腳步變得沉重,似乎連一步都挪不了。但他還是走了過去,腳步略顯輕浮。
明明一揮墨扇就能弄開的焦木,可楊戩卻蹲下`身,用手搬開。火剛滅,木頭已經如同炭一般炙熱,楊戩卻恍然不覺,等掰開壓住屍體的木頭時候,雙手已經被染得焦黑。
楊戩蹲在屍體旁邊,他下意識地想要去看屍體的臉。然而隻看了一眼,楊戩的臉色就瞬間變得慘白,手指緊緊攥在一起。
曾經錦衣華服,從來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狼狽的卓東來。此刻就倒在著肮髒的木灰之中,被火燒得難辨容顏。
“……東來。”楊戩張了張口,艱難地說。
“我來了,東來。”他又喚一聲,仿佛卓東來隻是熟睡,隨時都會醒來。
“東來……”聲音已然變得嘶啞。
在這場大火中,大鏢局喪生六條人命。
法事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紙錢燒起的煙幾乎要朦朧了整個長安城。
天下第一的大鏢局的主人卓東來,死了。
頭七天,卓墨白跪在棺前,他一直沉默地低著頭,並沒有哭。就是無論誰勸,都不肯起來。
錢程在三天內將大鏢局重新整頓,一直操勞到兩隻眼睛紅得布滿血絲。
素白的靈堂裏,黑色和白色兩種顏色將氣氛壓得讓人無法呼吸。白色的燭光慘淡的如同孤獨的魂魄,在黑暗中搖晃。
楊戩在第七天趕回來的,卓墨白看見了楊戩,如同看到了希望。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因為雙腿已經麻木,站起來的瞬間竟又直挺挺地跪下去。
楊戩忙伸手扶住,還不待扶著卓墨白坐下,卓墨白已經急匆匆道:“找到父親的魂魄了嗎?”
卓墨白並不笨,關於楊戩的身份,他當然知道。
楊戩黯然,輕輕搖了搖頭。找遍了地府也沒有見到他的魂魄,這才在頭七趕回來。七日回魂夜,不知道卓東來的魂魄會不會回到這裏。
又或者……扶著黑色的棺木,楊戩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又或者……卓東來並沒有死?
冰冷的棺木隔斷楊戩的視線,按在棺木上的手猛地握成拳。他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荒唐的想法?就連已經知道不可能的事情,還報以希望。
“今天是頭七……”卓墨白輕聲問,“父親他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楊戩近乎耳語地問。
天終於黑了,卓墨白隻坐了片刻,又要去跪。楊戩抓住他的胳膊道:“別跪了,就算你父親回來也不會高興看到你這樣。他從來不在乎這些。”
卓墨白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坐回椅子上,呆呆地看著門外。遠處,一道影子閃過,楊戩的眼神一緊,警覺地看向影子消失的地方,但他並沒有移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