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今晚不值班了?”
“拜個年問個好,說一聲,就去當你的差。”
“我……”
“我什麼我?就這麼定了。”
國明見爹的麵色嚴肅,又給這話拘了身子,不敢還嘴,隻得也作準備。娘又備了兩瓶酒,一箱奶,看著東西,看著兒子,忽然歎口氣:“也給我帶個好吧,問候你丈母娘。”
李香枝沒想到女婿突現。年前女兒獨身回來,麵色不快,便情知女兒女婿琴瑟不調。且看女婿一家進了門,拜過年,敘過禮,便不知再該說什麼。倒是丈夫王成滿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和女婿強拉胡扯,什麼東街的小順家驢下了隻騾,自己在大商場促銷摸彩中了個鍋,金堂家看麻將的比打牌的人多……而女婿的反應是:像尊佛。隻是法相怪誕,像把如來佛彌勒佛歡喜佛的表情堆疊了,也不知是在嘲笑,是挖苦,還是端默莊嚴,總之一聲不吭一動不動,表情豐富有趣。李香枝聽著別扭,看著也別扭,嗬斥老頭:“快閉上你的嘴!你竟比個老婆家還老婆!”又湊個笑臉衝女婿:“現如今我們挺好,你們平常忙,甭惦記我們……大過年的……該忙什麼忙什麼吧。”
卻說趙英是個耐不得清靜的人,見小叔子一家走後,越發動了心思,竟也是坐立難安。張國慶悄悄問她想幹啥?堅持到明天早上不行麼?
“我想出去轉轉,悶死了。”
“這兒什麼好轉的?”
“出去看夜景--王娟說這兒有古城,建得挺好。”
“真的?我怎麼不知道?”
“不信你問問。”
“有咱們就去。”
“你不怕你娘不高興?”
張國慶歎氣:“你高興,她就不生氣--我會好好說的。”
趙英這才不鬧。於是一家三口開著車子奔市裏來。
果然熱鬧,還未及轉過路口,車輛已然變得擁堵,一路車燈,竟都是奔著這兒來的。剛轉過路口,遠遠的便看到巨大的城牆給探燈渲染得金黃流溢,像用一塊塊金磚砌就;城樓更是鬥拱矗雲,飛簷淩霄,畫角富麗,匾牌軒昂堂皇。再走近些,古城壯闊的輪廓隨著城垛上高懸著古色古香的燈籠勾勒點綴出來,一直延伸到城角,再把影子拐入護城河,隨流水蜿蜒蕩漾,鱗波星躍,靜影浮輝。再稍近些,城門上的大字隨著視線的移動,在兩側羅列起的燈展景觀中隱現。除了本年的生肖,什麼八仙過海、西遊記、天女散花、散財童子等燈展造型,許多本地企業也趁機打出了宣傳燈展。
人聲喧喧,賽過集市。趙英見一這陣式便興奮,也不等丈夫泊好車便一撩長巾帶著閨女先行,娘倆先是站在城門前的廣場這兒用平板電腦一通亂拍,然後等丈夫過來,三個人站在牌樓下又是一通照相,張國慶不免笑話老婆,說她這架式還跟那些遊客一樣,走到哪兒都是上車吃飯,下車照相,走馬觀花,到此一遊,典型的豬八戒吃人參果--不辯滋味兒。
趙英不以為意:“咱們就是玩兒,管那麼多幹嘛?走著。聽說裏麵更熱鬧,還有小吃,有戲看呢。”
順著城門進去,裏麵又是一番景象,比外頭更熱鬧,到處摩肩接踵,人聲鼎沸,或情侶成雙,或三五成群,或攜家帶口,真個士女並至,老少鹹集。時不時的有照相機閃光,也有拿DV機和時興的手機拍攝。街兩邊全是仿古建築,櫛次鄰比,旌旗招展,什麼文玩、玉器、特色工藝品、酒館、小吃、茶樓,等等,不一而足,家家結彩,戶戶張燈,都在趁著這個節日的旺機招徠客戶,大把賺錢。
趙英連叫好玩,想不到縣城古鎮竟然如此熱鬧,母女兩個拿著平板又是拍又是照,到處留影,又擠到小吃攤上買糖球,到工藝店內買泥老虎,玩得不亦樂乎,漸漸把張國慶落到一邊。走到城中古衙門這兒,寬闊的廣場遊人簇集,燈光明亮,韻味悠長的京胡裏混搭著現代流行音樂元素響遏行雲,台上靚麗扮相的演員正在唱折子戲,之後便是古箏流水,洞簫清幽,打擊樂器響得激情洋溢,一場場演得高潮迭起,掌聲陣陣,一下子勾住了趙英,母女兩個站在人堆裏邊拍邊看,更是撇下他不管了。
張國慶走走停停。他見燈火裏牌坊巍然高聳,每塊上都鐫刻著來曆傳承,字跡可喜,意義悠長,且下麵還有英文翻譯。出於職業習慣,他不由自主的要將中英文意思對照,特別是文言部分,真是大有開悟。正在端詳品吟,不防有人拍他的肩膀,扭頭一看竟然是劉衛東,大喜,真是太巧了。但見他暗紅呢大衣,襯衣泛白,掐金線藍領帶,簡裝幹練,看來竟像個翩翩少年。
“你怎麼會在這兒?”
“陪我老婆出來玩兒。”
“她人呢?”
“在那邊看戲呢。”
兩個往人堆裏看,熙攘的人堆裏看不出是哪一個。劉衛東繼續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年三十,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