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不要再醒過來。桃根要下山追殺張元嶷,劉莽左右為難,是攔是不攔?對方可是位王爺啊。陳伯持重,拉住桃根:“人已經走遠了。還是等小主子醒了再作計較。”

葉桃是聽不見眾人的爭執,他好累,好想睡,就這麼睡下去,永遠地睡下去……

張元嶷帶著周身的煞氣闖進葉衡的牢房,本來想殺人的他聽了葉衡平平淡淡的兩句話愣在了牢房裏。

“刺殺劉皇後的人不是我葉家的人。葉桃今後就托付給你了,替我照顧好他。”說完這兩句話,葉衡縮進了牢房的角落裏,閉上眼睛,任憑張元嶷如何發問再也不開口,好像化成了一座石雕,隻有滿頭淩亂的白發伴隨著空氣中的塵埃靜靜起舞。

張元嶷鬱鬱走出刑部大牢,刺眼的陽光讓他有片刻的恍惚: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母後死了,葉桃承認是他動的手,可葉衡卻不承認刺殺母後的是他葉家的人。張元嶷回想起葉衡的神態,他講的話,那是一個將死的老人在交托後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葉衡的話應該可以相信。可葉桃的承認又是怎麼回事?

在雲福宮母親的棺槨前長跪,張元嶷不得不正視那個他一直不願意去思考麵對的問題:動機。葉桃有什麼原因要殺母後?他們幾乎沒有見過對方。葉桃說“他活該”?誰活該?張元嶷的心揪成一團,他困惑、他猶疑、他焦躁不安。

困獸一般的熬過了五天。冀州那邊忽然傳來一個震顫朝堂的消息:梁王張元喆、兵部機樞之子陳諒以及侍衛多人在冀州蒼水縣葉氏老宅遭遇火器,當場受襲身亡。現場除幾片破箱的黃銅包角和屍骸之外,無任何刺殺痕跡。火器威力甚大,葉家祖宅房屋倒塌,幾近被夷為平地。因梁王身亡地點歸屬葉氏祖產,葉衡身上除了陰謀刺殺劉皇後之外又多了一條指控:刺殺藩王。

張元嶷得到消息的瞬間想明白了一切:葉桃報複誘殺的是梁王張元喆,他倆在嶷山的對話裏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張元嶷再次闖進刑部大牢,他要見葉衡,親向葉衡求證。未到葉衡的牢房,就聽見裏麵有說話聲傳來。葉衡關在單人的死囚牢房裏,周圍沒關別的犯人,哪裏來的對話聲?張元嶷放輕腳步,慢慢貼近葉衡的囚牢。說話的人是賢妃,她大白天私出後宮闖進葉衡的牢房做什麼?為了梁王?

賢妃整個人處在不正常的亢奮之中,她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什麼,她唯一的兒子已經死了,死在葉家老宅,死在她這生唯一愛過的男子為她精心編織的陷阱裏。她什麼都沒有了,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還怕些什麼呢?

“你殺了元喆!你殺了我唯一的兒子!”賢妃指著葉衡尖聲譴責,言行中再無一絲雍容做作。

“我沒有殺他,是你殺了他!是你的野心害了他!如果不是你們殘害桃兒,對我步步緊逼,沒有人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葉衡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語調一點不像張元嶷五天前見到的那個垂垂老者。

“我的野心?二十六年了,我被囚在宮裏二十六年了,一個女人一輩子最寶貴的時間都耗在深宮裏,這是為什麼?!憑什麼不準我要求這二十六年的補償?喆兒,我的喆兒哪裏比不過那個聾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母子?你有心嗎?你有嗎!”

“我沒有心,我要是有心就不會任你害了瀾兒的兩個孩子,最後還取了她的性命!”

“哈哈……”仿佛聽見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賢妃的笑聲癲狂。“是啊,你不想想為了什麼嗎?莊妃的第一個孩子,是報複你在立後一事上瞻前顧後不幫我說話;第二個孩子,是恨你棄我母子不顧掛冠而去!至於莊妃,你養出來的好女兒!她不是我殺的,哪裏輪得到我動手,你應該感謝我殺了劉氏那個賤人為你女兒報仇!是她處死了莊妃。因為莊妃穢亂後宮,她跟葉涵家的小雜種有了孽種!你不想想為什麼那孩子一求莊妃,莊妃就說服你孫子帶他去冬狩?你老糊塗了!葉衡!”葉衡的震驚和挫敗令賢妃忽然產生一種征服的筷感,這個她仰慕的、她崇拜的、她愛過的聰明絕頂的男人終於被擊倒了,目睹他迅速地衰老,枯槁,令她飄飄然,報複得逞的喜悅和興奮甚至比她夢見自己母儀天下更加強烈!她終結了他的一生!他終於還是死在了她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