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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OFF風魔]櫻晴抄

作者:安零

櫻庭試

卯時剛過,朱雀大街上微涼的水汽仍像個沒有歸宿的旅人一樣隨處晃蕩。春意還被禁錮在冬的懷裏,正嬌羞得不知所措,絲絨般的霞光卻好似透露了她的行藏般在天際旖旎。

神色倦怠的路人長長地吐出哈欠連天,借此把睡眠未曾消化完的疲累從身體中清理出去。迷茫間,一輛裝飾繁複的牛車踏著溼潤地麵緩緩行進,佩刀的武士們高聲叱喝開道,仿佛要給還沒睡醒的平安京提提神。

平民們像是受到驚嚇的鳥雀,紛紛避讓,跪在路邊,卻忍不住張望一番。十二單衣的袖口與下擺洋洋灑灑垂落在車外,層層疊疊,顏色由濃轉淡,燦若雲霞,惹人禁不住浮想車內將是怎樣的風姿國色。一圈細密的藤葉簇擁著怒放牡丹的家紋漆在車身上,就給這乘輿車渲染出一重雲端之上的高貴,整個平安京的人都知道,那是藤原姬出行。

藤原清子剛剛過了十六歲生日,但俏麗的臉龐、秀雅的五官以及落落出塵的氣韻都帶著閑雲般的清高,並不怎麼傲慢,但絕對的拒人千裏。家族裏的人都說明子像極了藤原家另一位天上人,故去的中宮泉子。泉子才絕姝豔,名動京洛,被藤原家如珍似寶地送到天皇身邊;但她像是對皇宮有著本能的排斥,一意維持自己的格調,甚至到了閉門深居,不問世事的地步。終於天皇震怒,她也就自請出家,丟下一歲大的大皇子,托身伽藍,不久就傳來泉子羽化登仙的傳聞。大皇子雖然地位尊崇,但似乎也受到他那個閑散母親的波及,未見特別的榮寵,至少跟他那對雙胞胎弟弟相比如此,雖靠著藤原家的支持平安無事地度過成人禮,但終於還是跟他母親一樣,麵臨禪燈黃卷了此一生的命運,是為霧隱院。

藤原家百年來從未如此失敗。而今主上性格愈發乖僻、無從揣度,他們便開始將目標轉移到兩位皇子身上。廣德二年,皇後弘子誕下一對雙胞胎,賜號直宮(なおのみや)千夜[1]、和宮(かずのみや)千櫻,此事還曾轟動一時。但紛紛擾擾之後來的卻是天皇不加掩飾、令藤原家族怒發衝冠的重視:二位殿下以降,但凡有皇子出生,皆降為臣籍;弘子原已育有一女,也在四年前出任伊勢神宮齋院。加上大皇子生性簡淡,大有亡母遺風,更不得今上垂青,藤原家幾乎對其絕望了。

於是看著兩位皇子長大,他們開始馬不停蹄地為家族女孩提親。幾乎沒有猶豫的,他們選中的是和宮千櫻:性格柔和,便於日後操控。但當藤原大納言在一次春光明媚、春意盎然的群臣宴遊上開玩笑似的提出時,今上無甚反應,隻低頭思索;倒是左列上方的直宮發話了。

他麵帶和煦的笑顏,望著對麵正因為被水嗆到而咳得麵紅耳赤、歇斯底裏的某人,先是說了一堆“得蒙青眼,不勝光榮”之類的廢話,接著道:“……常言‘相識相知’,‘相知’之始,在於‘相識’,對麵不相識而得相守終生者,未得聞之。白首如新,抱憾終生者,君子所不為也……”

藤原家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麵色謙和、容光皎潔的直宮殿下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心想藤原家同皇室的姻親已是百年之盟,何來如此之多的廢話。但也隻能維持著一派恭聆聖見的姿態,追隨直宮的思路,在“四書五經”、《史記》《漢書》以及《白氏長慶集》中暢遊一番,上下求索,得出“怎能連人都不認識就把女兒匆忙出嫁呢?”的寶貴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