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父的兒時,其實是住在柬埔寨金邊。1975年4 月17日那天,柬共軍隊路過的每一個地方都對老百姓大喊:“不準攜帶行李,你們用不著帶家裏任何的東西!三天之內就回家,誰也不準留下!美國人要轟炸金邊!美國人要轟炸柬埔寨城市了!”
接到消息的開始,柴父還隻是個九歲的孩子,家裏人猶豫不決,當時他還有個哥哥和妹妹,帶上老人,一家子七口人,要突然離開比較困難。一些居民不肯離開家園,取觀望態度。後來有當兵的直接帶著武器挨家挨戶地驅趕,強迫所有人離開。
敵不過士兵的逼迫,四天之內,力答柴父親所居住的地方,所有的居民都被強製離開,包括老弱病殘在內。頃刻間,擁有兩百萬人口的金邊不見人煙,成了一座死城。
其實當時不是暫時遷徙,而是逃難,所有的居民被驅趕之後,就根本沒有再回去的希望了。
所有人都被往農村裏趕,因為沒有任何的轉移交通工具,大家隻能靠走路,加上人口龐大,臨時出走,幾乎沒有什麼人攜帶糧食。
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東奔西跑。但是人得要吃飯啊。身上沒有攜帶糧食,又不能回去,那麼隻能在路上看到什麼吃什麼。
外麵逃命的人實在太多,黑壓壓跟螞蟻一樣。沿途中,其實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充饑,當時難民饑餓難耐,身邊所有能吃的都吃了,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吃就去河裏撈魚吃,魚蝦鱉都吃光了,就吃田螺,田螺吃光了,就撈水蛭吃,生的水蛭很韌,咀嚼起來就跟牛皮筋一樣,很難嚼爛,咽一條要嚼很久,嚼不爛,就生吞,勉強胃裏有點東西撐著。
當時兩百萬人成批成批的往同一條路上逃命,難民們就如蝗蟲災一樣,去到哪裏吃光一切可以吃的東西。最後就連下河裏去撈吸血的水蛭咀嚼充饑都沒有了,難民們就吃青苔。
用木棉樹的樹皮熬水喝,不能生火燒水,用冷水泡。
講述到這裏,連翻譯的力答柴都為父親感到無比苦楚。
而力答柴父親眼睛紅紅的。
後來,力答柴父親在一夜中醒來,自己跟家人意外失散,父母和爺爺奶奶,還有妹妹都不見了。就剩下哥哥,當時柴父的哥哥也隻有十歲,兄弟兩就跟著逃難的人群到處走。
他們為了生存,什麼都往嘴裏塞:野草樹根、山果昆蟲,連蛙蛇、蜥蜴、老鼠都敢生吞……
力答柴說:“我父親總是跟我提起他跟哥哥當年吃過的一隻意外找到的隻有一周大的小雞,毛茸茸的,伯父比較懂事,就把小雞讓給了我父親,我父親是在太餓了,就直接往嘴裏送,帶毛生吃特別紮嗓子,那雞毛卡在喉嚨裏粘著,不能吐,隻能使勁往肚子裏驗,他特別惡心……”
“反正,飽死總比餓死強!老這樣生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肚子開始頂不住了。肚子痛,嘔酸水,後來就腹瀉,拉紅色的粘液……拉得整個人都是軟的。我父親很清楚,這樣下去非死不可,走路都走不動了。結果我伯父看到我父親沒有力氣了,去求助一同逃難的人,但是都在逃命,誰也顧不上誰,兄弟倆就隻能抱頭痛哭。”
“後來兄弟倆路過一個破損的佛寺,就像是臨時找到了住所,兄弟倆躲在這個破寺廟中捱了兩天沒吃沒喝,我伯父就跪在那尊倒下的佛像麵前祈禱,希望佛主能可憐他們兄弟倆,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跟親人失去了聯係,現在可能又要失去最後一個親人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開了眼,那天兩兄弟相擁這睡覺,伯父就做了個夢,夢裏來了一個好心的大嬸,好似佛主派來的。那大嬸看到我父親和伯父的處境,就很不忍心,說她可以告訴他們怎麼治好我父親的病。但是這裏沒有醫院,沒有醫生更沒有藥物,能有什麼治好呢?大嬸就說可以用一種土辦法,我父親隻需要用艾葉團上木棉絮炙肚子,燙幾次身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