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這次真真是無的放矢了。水底模糊晃過幾個影子,唐染向著船底一揚手,隻是暗器入水以後威力、速度大減,能不能打準人連唐染自己也不敢說。小船晃了兩晃,終於開始漏水了。唐染立在船上,看著水麵慢慢漫過腳、腿……突然劇烈一晃,整條船翻將過來,唐染握著她威震武林殺人無算的暗器,沒頂的時候仍然在一遍遍心急:“遼人有詐!公子危險!”
整個過程說來慢,當時也不過就一霎眼的功夫,遼人事先清過了場,保證唐染便是喊叫,周圍也無人能聽到,何況唐染沉得全無聲息。耶律炫妤憑窗而望,長長籲了一口氣:“上雪,這局,已經開始了呢……”
蕭婆子進門的時候發現那個千嬌百媚談笑殺人的公主正在發呆。
畫舫已經駛進了一片荷花叢,雇的這艘畫舫外貌並不顯眼,這樣擺在荷花叢裏就像大戶人家出來遊玩一般,半點也不惹眼。窗外燦爛爛一片荷花,裏麵一支白蓮高高挑著,風姿秀逸,滿眼的嫣紅輕粉都壓不住它,耶律就倚在窗口,向著那支白蓮發愣。蕭婆子幹咳了兩聲,耶律也不回頭,仍舊盯著窗外,隻是隨口問:“洛千風走到哪了?”蕭婆子略微尷尬道:“已經回程了,再有三兩個時辰怕就到了。”耶律嗯了一聲,複問:“唐染不鬆口?”蕭婆子老臉一紅,慍道:“這小丫頭十分牙硬,死活不肯答應,口口聲聲要見公主。”頓了頓,複憤憤:“若能再給老婆子一點時間,保證……”耶律炫妤暗中歎了口氣,慢慢回過身來,一回首便又是十二分的笑意:“老神仙的手段我哪裏會不知道。這次實在是因為時間太緊,與老神仙的手段有什麼相幹。其實南人狡詐,本來我也怕她答應了後再反悔,那時反而壞事,因此還是第二條路行起來穩便不是?”一壁說一壁從桌上抱起一個小匣子來,“老神仙帶路,咱們這便去瞧瞧那丫頭罷。”
唐染關在艙底,遼人不料她入了水還十分頑抗,雖然總算捉住了人,卻也不是全無損傷。她那暗器於水裏雖不能遠攻,近守卻是十分好用,先靠上去的幾個都被毒針刺中,登時了賬。可惜唐染不識水性,一下水就嗆了個七葷八素,迷迷糊糊結果了幾個人,終於還是被遼人一張漁網罩了進去。耶律看見唐染時,這姑娘已經幾乎不能動了。蕭婆子做事很細致,捆住手腳的繩子都是先用棉布墊了,保證不留下痕跡,雖然使盡了十七八樣刑法,外麵卻一毫也看不出。耶律心裏冷笑,明白這是後宮裏的手段,傷得再重也沒有痕跡,要得便是人死個無聲無息。她慢慢俯身下去,未語先笑:“聽說你要見我?”
唐染本來闔著目倚在牆邊喘熄,她隻覺得五髒六腑糾結作一團,便連吸口氣進去都火燒火燎地疼,心裏也不知道後悔了多少次不該輕信遼人,聽得這個聲音急急張了眼睛看過去。耶律半蹲半跪在地上靜靜看著唐染眼裏的怒火,聽她從牙縫裏擠出的聲音:“好!好你個耶律炫妤!你竟然欺瞞公子假意合作圖謀不軌!姑娘一時大意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來個痛快的!想我背叛公子,那是做夢!”
耶律橫袖掩口咯咯笑了起來:“你家公子可沒答應跟我合作,我們不過各取所需罷了。我可舍不得現在就殺了你。”說著從懷裏的匣子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樣東西來覆在麵上,霎時間妙齡紅顏變作雞皮老婦,趁著滿頭珠翠綠雲擾擾,分為詭異,她仍是輕輕笑著說:“你可識得這件東西麼?”
唐染看著耶律手中的麵具,突然整個人都劇烈顫唞,唐家是暗器、易容的大家,唐染是破門弟子,這人皮麵具如何不識得,不但識得,亦且識得製作方法。耶律的笑聲輕而軟,十分動聽,入了唐染的耳朵卻隻覺比催魂索命的鬼差還要可怕。唐染咬緊了牙,緊緊閉上眼睛,感覺著耶律的手指緩緩撫上了臉龐,強忍了想要尖叫和惡心,用力想偏過頭去躲開這冰冷的手指,卻隻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也不能移動分毫。耶律慢慢撫摸著少女光滑細致的肌膚,口裏慢慢地隻是說:“人皮麵具要趁著人沒死的時候剝下來,這樣才能不失彈性,可以七情上麵。不然的話,戴起來沒有表情,冷冰冰還是一張死人臉。如何?你想不想嚐嚐活著剝去麵皮的滋味?想一想,你在這裏抵死維護青嵐公子,我卻戴了你的麵皮去下手,讓他親眼看見你的背叛,這個滋味,又如何?”
唐染突然卻不顫唞了,大張了眼睛瞪著耶律炫妤,看著看著竟大笑起來,這一笑帶動了內傷,疼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嗆出兩口血,又是咳又是笑道:“你以為頂了我這張皮便成了唐染麼?!公子何等手段、何等智謀、何等眼力,你想瞞過他實在是妄想!”耶律反而收了笑,淡淡道:“伴作你去詐青嵐未必可行,但是,洛千風又如何?”
唐染這次是真正怔住了,洛千風唯劍是命,雖然同在隨意聽風閣,對唐染卻是最生分;又有上古君子之風,素日何嚐盯著她看過,如何認得出真假來。耶律滿意地看著少女眼裏的恐慌,扯下老婦的麵具,學著唐染的神態聲音笑道:“如何?你還有什麼辦法?現在還不打算考慮下我的提議麼?”二人俱是少年女子,加意模仿之下,竟與唐染有九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