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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by:janeme(生子)

第一部分

1

我出生的時候,醫生就診斷說,我天生心髒脆弱,如果不動七情六欲,才能活得長久。

我的父母覺得這不正是天定要做祭祀的人嗎,於是,在我會行走說話後立即就被送往祭祀殿,跟著作為大祭祀的小叔叔生活修煉。

記憶裏,我的小叔叔從來沒有笑過。他總是盤坐在主祭祀殿陰暗的角落裏,一動不動,雕刻一般的沉寂的臉仿佛與古老的大殿和神龕融為一體。他對我的約束並不嚴格,但有一種堅持,他要求我隻能稱呼他為大人。

我被很好的照顧著,所有人對我這本家出生的嫡係貴族很尊敬,當然也沒有人對我表示親近,十五年的生活裏,我被很好的貫徹著不給予一切情[yù]的影響。

我就象祭祀殿裏的銅香塔,不著人間煙火的長大。

但是當我十五歲,本來要接受作為祭祀長老訓練的時候,被父母接回家。本家需要一個嫡係出生、有高貴身份的人與未來的慶慧候聯姻,我被選中了。

被交代了何為人事結合後,我被塞進了喜轎。那一刻,我連父母的長相都沒有看清楚,估計日後在大街上遇見了,我不見得能認出他們來。

結婚是什麼樣子,我從來沒有憧憬過,我對此無知無識。我也沒有感覺,就象是參加一場早祭,去做這件事情而已。

我穿著描金繡銀的大紅色六層錦鍛罩衣坐在一間華麗的陌生房間,衣服上的花色圖樣繁複得讓我的眼睛生澀;老媽子和侍女在房間裏圍成一團,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和這麼多女人同處一室,過於濃鬱的麝香和女人脂粉味道讓我昏昏欲睡。

她們看我的眼神和祭祀裏地位低下的人看我的眼神一樣,敬畏、虔誠和癡迷。

不知道已經多晚了,喜燭已經化成紅色的一堆淚水,房間籠罩著的紅光漸漸暗淡,一個身材高挑,全身紅衣的少年終於大步走進來。

少年昂著頭,板著臉,傲慢而冷冷地看我,然後又甩了袖子,大步出去了。

洞房的門隨即在他身後關上。

那是我的丈夫,慶慧候世子,葉荃。那時他十七歲。

除了需要兩夫妻共同出現的場合,我是不會見到葉筌的。因此,每次見麵我都會發現他長大長高的地方,又或者瘦了,黑了,胖了,白了。不變的是,他總是板著臉,也從不正眼看我,隻是向我展示著他挺直的鼻梁。

我在自己的院落裏,過著和在祭祀殿裏一樣的封閉生活。隻是,我的生活不再被刻板的有規律的日程操縱,我可以支配自己的時間,支配那些充足的安閑的可以隨心所欲浪費的時間。在消耗時間的方法裏我對做紙產生了興趣。用不同的草料、花料,不同的晾嗮方法做出不同材質、不同花色品種的紙。那真是打發時間的好方法,收獲卻往外意想不到。然後,我從中挑選出一些比較素雅、適合男子使用的箋紙,讓人給葉荃送去。

在揀料、分類、研磨、搗漿、晾嗮、抽漿、過膠等等瑣碎繁雜的工作裏,我還是注意到了侍從仆婦們的同情目光。連洞房都沒有的、倍受冷落的世子夫人,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兩年後,我的公爹去世了,我成了慶慧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