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煙道:“京兆府有差役、有護軍,怎樣不是辦法?”

“那為什麼……”

子春不解。

江楚煙卻隻是搖了搖頭,沒有細說下去。

——不是沒有辦法,恐怕還是脫不開廟堂傾軋罷了。長公主為天子寵信,在朝中縱橫多年,怎麼會沒有政敵?那京兆尹是何門何地出身,何人弟子何人之師,又與何人聯姻,四麵八方地查下去,必定能牽扯出其中關係的。

這樣算來,冬苗會選去京兆府撕扯這件事,也未必單純是撞大運的偶然。

子春見她不說,也知道問了不該問的事,就繼續說了下去:“這時候衙門口聞聲而來的人越來越多,那婦人就說了另一件大事。”

“她說,她昔日掌管殿下的起居注記,有證據證明府裏的大公子江汜,不是駙馬爺的血脈!”

“大家都當是她為了吊人的胃口,說起笑話來了。”

“紛紛地笑話她。”

“還有人問,她若是知道大公子不是駙馬爺的兒子,那又是誰的兒子?既然她給駙馬爺生了個女兒,那必定也是駙馬爺的枕邊人了,為什麼不早些告訴他?”

“那婦人似乎要說什麼。”

“旁邊就忽然衝出一隊京衛來,把那婦人堵上嘴拖走了。”

“大家原本都不信她,到這個時候,卻又半信半疑起來。”

子春籲了口氣,道:“奴婢也隻知道這些了,恐怕如今這件事已經在整個京城都傳遍了,聽說殿下早就召駙馬到上房議事……”

這個婦人,恐怕是活不成了!

但她說出去的那些話,卻會像是種子一樣,長在所有人的心裏。

即使是長公主,也不可能管得住天下人的嘴。

所有人都會好奇誰才是江汜的生父……就算江汜其實真的是駙馬的兒子,也無濟於事了。

“奸生子”這個令人側目的名聲,江汜注定要頂上一輩子。

江楚煙想起那天車廂裏白衣男子冷漠而鋒利的側臉,一時間不由得默然。

而且……誰同長公主有這樣大的仇怨?

江楚煙有一瞬想到謝石,但很快推翻了這個想法。

一個人的名聲,影響的也是身後一整個家族、家族中的所有人。

她如今還留在這府裏,哥哥就算要對付長公主,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這件事撲朔迷離,讓江楚煙也不由得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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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汜從長公主府上院的月亮門裏出來的時候,江泌正提著裙擺急匆匆地往裏走。

她迎麵撞上了江汜。

年輕男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江泌喉間下意識地一痛,連連退了三、四步,才穩住了身子。

一貫看著她沒有什麼好聲氣的這位長兄,這一次卻意外地沒有多說什麼,而隻是冷漠地盯了她一眼,就拂袖仍舊往外走。

江泌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心念微轉,卻忽然意識到,這個便宜“大哥”,竟然似乎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血緣關係了。

那長公主也不是什麼守婦道的女人,嫁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竟然還私下裏有個奸夫、為他生兒育女。

江泌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

一直以來,江汜都是她頭上的一座大山,即使是劇情還沒開始的時候,她在府裏順風順水,輕易得到長公主的寵愛……這個大哥,對她也是不鹹不淡、視若無物的。

如今這座大山,似乎竟然就要崩塌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跳得快了些許。

她站在一邊,低著頭,掩飾著臉上的神色,等著江汜先走過去。

院子裏卻傳來沉穩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