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顯然不止她一個,她聽見不遠處人群裏油然的歎聲。
聞人泠一掌拍在了圍欄上,兩條細眉都微微豎了起來,喝道:“是誰這樣的大膽,敢造這樣大的船在宓水上行走?!”↓思↓兔↓網↓
那大舟比明珠公主這艘畫船大了兩、三圈,看上去十分的巍峨壯麗,聞人泠一向掐尖要強,哪裏受得住這樣的對比。
有內監站在船頭遠遠地張望,這時候小跑著走了過來,道:“回殿下,看旗語是惠安長公主府的小姐回京的船。”
聞人泠臉色微變,旋又冷笑起來,道:“我竟不知道姑母府上有這樣的龍舟,接一個外頭養的野種,也值得這樣的費心。”
那內侍卻猶豫了一下,梁雪兒豎起了耳朵,聽到他低聲道:“殿下,長公主殿下派遣迎接的人手早就被送回來了……這是南地天一莊的大木蘭舟,親自送大小姐上京‘盡孝’的。”
聞人泠神色驟然間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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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公主的賞荷會不歡而散。
始作俑者楚煙渾然不覺,因為木蘭舟體積太大,而帝都周圍的水網承載不住這樣的大船,索性就在宓水碼頭上棄舟登了岸。
八乘的馬車緩緩停在長公主府的門前,等著小廝將大門口的門檻搬開。
拉車的馬匹通體雪白,體型一般的高大,都是從小精心調養的走馬,馭夫勒了韁,就溫馴地停下腳步,連一聲嘶鳴都不曾發出。
門房不由得將這列車馬多看了一眼,心裏對這位陌生的千金生出些莫名的敬畏。
內院的聞人亭得到消息,親自迎了出來。
楚煙在垂花門裏下了車,垂首輕/盈地拜了一拜:“長公主殿下。”
聞人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阿煙。”
她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眼中就滴下淚來:“娘的好女兒,怎麼還是同娘這樣的生分。”
微涼的手指扣在了手腕上,楚煙許久不曾與陌生人這樣親近,身形微微繃住,片刻才緩緩平複下來。
她看著聞人亭。
相比兩年前在永州的偶遇,聞人亭的容顏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年輕而明麗,這樣落著淚,也隻在眼角染了薄薄的紅色,點在張揚懾人的眉眼上,倒生出些引人憐惜的脆弱來。
無人點醒時,她隻覺得這張臉有些麵善,而一旦認識到兩個人的相似,就能在眼角眉梢找出更多的佐證。
楚煙看著她落淚而絲毫不動的眉眼,感受著手腕上那隻微微冰冷的手,心裏不由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在知道束氏不是她生/母的時候,若說她從來不曾對親生/母親有過期待,恐怕是騙人的。
即使在後來,在信裏已經知道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在沒有見到這一麵之前,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一點、隱隱的期待的。
哪怕隻是客客氣氣的,彼此相互尊重的相處……
誰會希望自己和父母天生就注定疏離、乃至對立呢?
楚煙心底一片冰涼,麵上卻反而掛上了淺淺的笑,叫了一聲“阿娘”。
聞人亭聞言笑了起來,拭了拭眼角的淚痕,語氣歡喜地“哎”了一聲,已經握著她的手進了正屋。
房中侍女們寂寂垂手站著,有個錦袍男子正站在窗下的長幾前頭,拿著小噴壺給案上的蘭花澆水。
聽見兩人進屋的聲音,方才轉過身,目光溫煦地看過來。
他身材頎長,麵容俊美,長眉星目,負著手立在地中,就有種芝蘭生於庭的氣度,讓人忍不住心折。
隻在微微含笑的時候眼角露出一點細紋,提示著他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