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隻有些零散的鳥叫聲。
“你什麼時候走?”
寧味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極輕,依舊是垂首專注在編織上的動作。淳於沉恍惚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直到她又編了一圈重複道:“是在等金礦開采之事處理好再走嗎?”
淳於沉放下小刀,認真凝視麵前安靜的人。
這兩年她容貌沒變,未施粉黛的小臉更顯稚嫩,依舊是那麼清冷的模樣,但說出的話也依舊是那麼透徹犀利。
她怕是早就算好了。
隻怕她覺得自己大張旗鼓留在這,從來就不是為了什麼娶她,隻不過是為了金礦開采而掩人耳目罷了。
她從小便是渝京貴女,這麼多年各種把戲她不知見了多少。
他的所作所為,在她眼裏下意識會被剖析明了。
他想說句不是,說句你大錯特錯。
但他不能,後山上的金礦開采依舊是頭條不紊的在進行,每天夜裏嘉魚都會向他彙報開采的情況。
他啞口無言,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她麵前無地自容。
反應了好半晌他才呼了口氣結巴道:“我……我不……走”
“嗯”寧味應了聲,沒有反駁什麼。
他不知為何心慌意亂起來拔高了聲音道:“我要娶你。”
“嗯”
“你不信我?”他一把捏住她的手,她這才慢慢抬眼起來看著他:“我信。”
“真的?”他高聲反問,似乎在說給自己聽。
“真的”寧味把沒編好的竹籃放在桌上望著他:“我信淳於沉要娶我。”
“可惜”她那雙丹鳳眼裏微光閃動若蝴蝶振翅:“你還是齊王殿下。”
“而我此生,不再會入宮門侯府半步。”
淳於沉看著她第一次有了一種無力感,似乎看著她在自己手掌間飛舞,不過片刻便會離去一般,他急切想要證明什麼高聲道:“我可以不當齊王。”
寧味手撐膝蓋起身望著遠處的青山:“淳於沉自然可以不當齊王,但是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還有千萬雙為你待命的眼睛在看著你。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接受那個兵符的時候,你便已經不再隻是淳於沉,你是小齊王,你是萬千人信仰的少主。”
“他們把命交付在你手上,為你去戰鬥,你可以戰敗,但你不可以不戰而敗。”
淳於沉愣在原處,心胸滂湃說不出話來。
寧味說得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把利劍一劍一劍刺穿他的胸口。
“我曾經也在那樣的位置,所以我比你更加明白你的處境,我花那麼多年才從那個位置擺脫。”
“如今你看這裏,在這裏便隻有我一個人,甚好。”
淳於沉久久凝視著麵前的人影,嵌在天幕和青山之間,了然一身,第一次真正覺得自己開始了解她。
也明白她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可是,倘若如此,那他有一句話就不得不問了。
“你喜歡我嗎?”
他聲音不自覺地顫唞,像是一個瘋狂的賭徒,小心翼翼地等候這場豪賭的結果。
這是他一直不敢問的話,哪怕是被拒絕,哪怕是被拋棄,他都不曾光明正大的對她問出這麼句話。
他看見寧味的身影明顯的僵硬了幾分,而後轉過身來望著他手捧在胸口,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她這樣說道,眼底幹淨得如清泉。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
淳於沉默然於她的坦白。
或許他早就該問出這句話了,心下驚濤巨浪拍打起來。
寧味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閉上眼嘴角不知何時掛上笑,又說了一句:“可這裏告訴我,倘若我這輩子注定要喜歡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定會是你。”
淳於沉愣在原處,耳邊隻有那句話在無限回響。
寧味臉色緋紅神情如少女一般嬌柔,說出的話卻又如此坦蕩勇敢。
她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而他早已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淳於沉”
“嗯?”
“我沒道理不喜歡你啊。”
“啊?”
“你可是我養的。”
淳於沉用力的點點頭表示讚同,她的話從來便是這樣,十分有道理,又不可逃避。
第61章 信
潞城終究沒有因為金礦而發達,依舊是南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唯一稱得上大事的便是花嫁的沉老板將花店也托付給賣酒的寧娘子後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