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大娘也沒點別的,這些瓜子是大娘炒的,就當是給你過年的年貨。”
孟堅很是感激,又是作揖又是道謝:“晚輩就住在巷子最裏頭那戶人家,新搬來的。大娘若有空大可來串門,晚輩一定躬身歡迎。”末了,轉身向巷子裏頭跑去,一路笑的賊歡。
這巷子最裏頭真真不是個人住的地兒。屋子破敗不說,門前一堵厚牆當了個嚴嚴實實,平日裏半點太陽星子照不進來。這時辰,宣陽城裏頭到處是彩燈流光,寶馬香車。但都與這裏完完全全的相隔成了兩個世界。
一片灰暗中,孟堅開門進屋。門剛打開,迎麵就是一股子中藥氣味,灶子上藥罐子正煎著,一旁葉承修正蹲著添柴火。
瞅見孟堅懷裏的小油紙包,笑道:“怎麼的,又眼饞誰家好東西給你順來了?”
孟堅連忙把那油紙包往身後一藏:“才不是順來的,我可是拉下這張老臉去求的!”
“你竟還有這等君子風範,不錯不錯~”葉承修眯起眼斜睨,嘴邊笑容帶了幾分調侃。
孟堅瞅見他又是添柴又是煽火的,不禁搖頭道:“到底是親弟弟,除了秦先生還沒見過你對誰有這麼勤快的。”
葉承修挑眉:“哦?某些人還不是與我一樣?你可沒有這樣一個弟弟~”
孟堅一愣,將油紙包握的緊了些,不自然的道:“左右是我嘴饞罷了。”言罷提溜著紙袋溜進裏堂。
巷尾這處宅子不大,但卻也比巷子前那些屋子大得多得多。原主人似乎是居家搬遷了,這屋子自然也就廢了下來,秦非恭一行人初來此城又想要安靜修養,便住了進來。
屋子裏雷豁正坐在床旁,靜靜看著床上躺著的人。臉色仍舊灰敗,毫無生氣的靠在一邊。長長的睫毛像個小扇子般半垂著,顯得脆弱極了。
這大過年的,外頭燈車簇集,裏頭卻是這樣一副索然,叫人心中酸楚。雷豁歎口氣,拿了帕子替躺在床上的葉承誌擦臉。
從崩雲一路出來,因著葉承誌的身子又耽誤了幾日,一路到了這宣陽城總共十日。葉承誌卻依舊完全沒有醒來的預兆。
“你這大懶蟲,怎麼一覺睡這麼久都不醒?你在夢裏頭就不想念我?”雷豁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替葉承誌梳理頭發:“還記得以前在宮裏你偷偷著了煙火放與我看,結果你差點燒著了衣裳麼?嗬嗬……明天就是除夕夜了,你快快醒來,我想同你一塊兒出去放煙火。”
自從葉承修把葉承誌從鬼門關拉回來起,雷豁前前後後不離身的照顧,倒叫其餘幾人真的體會到了二人的情深,不是一時興起。
窗外傳來幾許聲響,雷豁起身去看。卻見窗外不知誰放了一個油紙包,打開後竟是一包剛炒出來的瓜子。窗外卻早就沒了人影。
雷豁微微一笑,不語。
門聲微扣,葉承修端著碗湯藥進屋。雷豁趕忙放下油紙包去幫忙,葉承修由著雷豁拿過碗去一勺一吹小心翼翼的喂了昏迷不醒的葉承誌。
看見桌上放著的油紙包,葉承修勾起唇角一笑:“孟堅那小子送來的吧?”
雷豁手下動作不停,拿了帕子仔細替葉承誌將嘴角滲出來的藥汁擦掉:“聽見窗外聲響過去瞧時便沒了人影,隻留了這包瓜子。想也知道定是他做的。隻是我原以為他對承誌總是要有些抵觸戒備,倒也沒料到他竟會這樣接納了。”
葉承修斂了斂笑,望著躺在床上的葉承誌挑眉道:“孟堅那小子才豆丁點大的時候被人送進了禁衛廠,虧得他機敏隻用了二十多年就坐到了暗衛的位子。自小在宮中長大,風雨殺戮經曆過許多,沒過過什麼安逸平靜的生活。現下這樣,大抵是應了那句話:物傷其類。那天你在殿前字字泣血,這話可不隻敲在了我一人心頭上。”看著雷豁蒼白著臉有些傷感的蹙著眉,葉承修忽然沉了臉斥:“這臭小子幹過的混賬事還一筆一筆記著呢!沒那麼容易給他抹了。說接納是言之過早,要別人接納他,必然要他先付出些努力。闖一回鬼門關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就算是完事兒了?我看真正想讓別人接納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你吧。”
雷豁臉色一僵,仿佛被說中心事般一震,複又著急辯解道:“我的確是想讓你們接納他。承誌是被他母妃用一碗毒鳩逼上皇位的,他做那些事並不是出自真心,他也痛苦煎熬過,隻是他從不肯將這些示人。他會想到要一死了之皆是因為他累了,悔了,他隻想過單純簡單的日子。承修哥,你說過出了皇城就前嫌不計,原諒他吧。”
葉承修拂了拂袖子,目光灼灼的望向雷豁:“原不原諒要他開口才足顯誠意。當初他是帝王,我是臣子,便是生了誅我之心,我不僅無話可說還要佩服一聲他的手段心思。現在皇朝不複,他是弟,我是兄。前帳可以不計,可是這後賬就要一筆一筆算清楚了。”說著葉承修忽然含了絲意味深長,看著雷豁道:“我險些忘了,你身上也欠著帳呢。”
雷豁被這目光看得熬不住,歉疚的低頭:“當初為了兒女私情不顧大局情勢硬是留在了皇城,枉費二位爹爹的舍身相救。豁兒心中歉仄難平,自會向爹爹請罪。修哥哥寬宥豁兒幾日,讓豁兒見著承誌平安無事的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