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胸中燃著的怒火又高了三丈,一個鯉魚打挺,抄起棍子想要再次往封斂臣身上打去。
封斂臣雙目赤紅,小小的手掌接住了周恆打下來的棍子,輕而易舉地將其折斷,稚嫩的臉上浮起與之年紀不相符的冷冽、陰狠。
“我說過,不是我做的!”封斂臣一字一頓地說道,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逡巡。
“阿臣,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錯?”連秀低聲細語,麵露哀戚,心痛地看著他。
“就是就是!大夥剛剛都看見了!你休要狡辯!今天無論如何也得燒死你!”一位青年男子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鋤頭。
“燒死他!燒死他!此人不配留於世間!”
眾人七嘴八舌,目的卻是一致相同。
趁著大夥說話的空隙,有一位男子悄悄繞到祭台後麵,手中的鐮刀已經落下,離封斂臣脖子僅有半寸的距離,眸裡的欣喜之意尚未湧起,脖間一陣劇痛傳來,鐮刀應聲倒地。
“四哥!”周恆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瞠目欲裂。
封斂臣迷茫地看著掌心的蔓延開的鮮血,機械地搖著頭,呆滯地重復道:“不是我,不是我。”
“我等親眼目睹還會有錯?”周恆恨得咬牙切齒,再也顧不上其他,氣勢洶洶地沖上前,抱著要將封斂臣打死的念頭。
打架還是要打群架來得刺激。
大夥也不耽誤,抄起手中的家夥跟著一起沖上去。
封斂臣抱著腦袋往後麵退,白皙的臉龐被濕熱的鮮血給染得通紅,有的竟然順著唇瓣流進嘴裡,濃濃的血腥味隨之在嘴裡散開。
有刀劃破了他的肩膀,他用手去推,拿刀的那人便倒地不起,眸裡的恐懼之色尚未消退。那是平日裡一臉和善,笑瞇瞇地拿瓜果給他吃的張大伯。
有人抱著他的腰,他輕輕拍了拍,那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封斂臣愣住了,這是喜歡抱著他去河裡捉魚的許家哥哥。
於是,封斂臣不敢動了,他就這麼任由大夥肆意對他打罵,最後眼前一黑,再無意識。
“阿臣,該醒醒了,別睡了。”
隱隱從天際之外飄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如拂過梢頭的春風,蘊含無限生機,留下淺淺芬芳。
“阿臣,殺了人可不能再安安心心睡的哦。”
那聲音逐漸沙啞,像是彈錯音的曲子,突兀而又尖銳,讓人不自覺地皺起眉。
封斂臣猛地睜開眼,撞上連秀那雙布滿溫情的眸子,輕咬下唇,蹬著腿往後退去,目露戒備。
連秀不怒反笑,艱難地挪著步子,親暱地揉了揉封斂臣的腦袋,指了指身後:“傻孩子,躲什麼?你看看,這些人都死了,都是被你殺死的。就連我,也未能幸免。”
封斂臣身子一僵,震驚地環顧著四周,橫屍遍野,死狀慘烈,皮肉跟炸開了似的。腸子腦花和著鮮血淌了一地,將黃土地都給浸得鮮紅,宛若鋪了一層紅地毯。
再看連秀,胸口橫著一把長刀,藕色的衫裙一片殷紅之色,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臉上的蒼白,鬢發沁著汗珠貼在雙頰,身子輕顫,單膝跪地,搖搖欲墜。
“是……是……我?”封斂臣白著一張臉,滾燙的淚珠掉落下來,灼得手背生疼,漆黑的眸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連秀,雙唇抖得厲害,話也說不利索。
“是啊,是你。”連秀笑容愈發溫和,“他們想殺你,所以你就先把他們給殺了,你做得很好。”
連秀再也支撐不住,跪坐在地,優雅地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顫唞地張開手,用盡最大的力氣緊緊摟著封斂臣,埋首在他頸窩間,大手包裹住他那雙冰冷的小手,慢慢摩挲著,低聲道:“阿……阿臣,好……好好活著。”